天雷散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像是一个最平常的夜晚,只是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不过很快,层层叠叠的乌云下又开始弥漫雷电,第三道天雷正在积蓄力量。
木之青放下千里眼,看向云竹。
云竹看向他。
木之青眨了眨眼。
“好吧。”云竹妥协。
能够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在天空酝酿,有人哀愁有人惧怕。
她们却在数十里外,除了渡劫者就是离天雷最近的地方你来我往试探着。
这大概就是元婴修士的魄力。一种即使不说不形容,也能从她们举手投足中看到的从容。
云竹举着千里眼,看着远处,正好遮挡住他的眼睛,只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金山的天然符文被宿家得去,大家都觉得天然符文与飞升有关。这种事情除非宿天依把金山所有人都杀了,不然不可能瞒得住。”
而一个人得到利益却瞒不住,那么等来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分割。
就连木之青一个不太在意这种东西的人,都能在玄冰城得到符文,更何况其他地方了。
云竹继续道,“就算宿家再有灵石,哪怕底下的灵石矿有成片上百座,也改变不了他们对于符篆和阵法知识缺乏的事实。”
“而玄灵大陆最优秀的符篆师和阵法师,”云竹放下千里眼,眼中带着少见的精明,“当然是在符阵宗。”
符阵宗,东大陆四大宗门之一,甚至能和妙音宗齐名。这种存在,宗门内当然能人辈出,而他们正巧就是以符篆和阵法出名。
宿家得到天然符文的那一刻,从金山出来没多久,就有人秘密将符文送到符阵宗。至于符阵宗给了宿家什么好处,又或者宿家在暗中和符阵宗达成什么交易,谁也不知道。
他意味深长的道,“冰心儿修炼的潜力就在这里,阵法造诣却极强。这次雷劫,她便用上了这道符文,亲身试验它会不会让人原地飞升。”
木之青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缓缓道,“亲身试验它究竟是让人原地飞升,还是让人灰飞烟灭?”
“……你看,你又生气了不是?”云竹道,“听说这全程都是冰心儿自己的意愿,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很难晋升元婴,这辈子估计就到头了,她说她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为宗门最后做一件事。”
木之青转回头去。
节灵意味不明的勾唇,“到底是她自己一心为宗门着想,还是不得不顺从宗门的意愿,这真的很难说啊。”
节灵还在玄灵大陆时便是以散修扬名,飞升到渡劫界的时候,亦是以散修的身份收获无数敬佩的。
他踏上修仙路开始便是以散修的身份从头走到尾。
或许只是顺其自然,或许是……
木之青瞥了他一眼。
看他那么看不惯宗门,可能很大可能是跟宗门有什么龌龊。
“怎么?”那边云竹任劳任怨的回答完,就又试图试探她,“看你的样子,你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顿了顿,他道,“你不会感觉出天然符文的存在了吧?”
木之青啊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没有啊。”
没有?
骗鬼呢。
云竹撇嘴,看向乌压压的天,脸上的神情又沉寂下去。
“木之青,你说冰心儿能成功吗?”
“有些悬。”
云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木之青顿了顿,颇有些稀奇的看着他,“你是在伤心?”
静默半响,云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他想了想,继续道,“害怕。”
“嗯?”
“我没有冰心儿的魄力。”云竹视线放得很远很远,“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天,我大概不会给自己选这个死法。”
“那你会是怎样的?”
“我……”云竹忽然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大概会赚很多很多灵石,然后在寿终就寝之前让自己过得开心,然后安静没有痛苦的陨落。”
他想了想,补充道,“最好留个全尸,没准能变成尸王为祸一方。”
木之青想了想,点头赞同道,“很有想法。”
云竹忽然有了几分好奇,“你呢?”
或许是环境导致,冰心儿和这场雷劫,很容易就会让人想到自己。
即使是云竹,也很难止住胡思乱想的时候。
毕竟身为修士,不光要提升修为,还要注重心境,这些使得他们遇到一件事很难不多想,生怕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蒙上尘埃。
“我啊。”木之青还是蛮配合此时的云竹,“我应该会去找你。”
云竹一顿,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
“这……我们也没有到同生共死的交情吧……”
木之青讶异的看向他,继续说道,“我会去找你的尸体,将尸王做成傀儡,或者卖给邪修都是一场不错的交易。”
“……”
“呵。”节灵的轻笑让木之青多给他一点目光,他的笑意还在唇边,星眸也带上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得多。
云竹蒙上脸,什么感慨都没了。
“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出点好话!”
白天黑夜,这期间又落下两道天雷。
天雷的威力一次比一次强,到了最后,一环扣一环的光罩越来越少,天雷消散的时间越来越久,离地面也越来越近。
冰心儿已经吞了许多丹药,模样狼狈不堪。
在这种时候,云竹终于忍不住说出点什么。
“其实与现在不同。当年我们那一代的修士互相之间关系挺紧密的。我和广归是在一个洞府认识的,当初还有冰心儿和宿天依,甚至还有东皇一。”
“在那之前,我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修士,而他们都是我耳熟能详的各大宗门的天才。”
“那次洞府我得到我的机缘,同时也真正明白这些外人眼中的天才是什么样的人。”
木之青对待他的回忆表现得很有耐心。
她确实挺有兴趣。
云竹见有人愿意听他分享,也不由心情复杂。
“宿天依和东皇一你知晓的,一个不屑于与人交涉,一个以实力为尊,自然看不上我这样的人。”
“冰心儿对你很不错?”
“倒也不是,”云竹感慨,“她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