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孟梓恬感觉到许久还未前行,于是偷偷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竟然对吃饭这件大事如此不屑一顾!
那人缩在里头的一个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里头。穿着牢房的囚衣,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渍,只一眼就触目惊心。
“来吃点儿饭吧。”老头子继续安慰道。
那个人才缓缓抬起头,“不吃,你走吧!”他的声音沙哑,却如同一根根刺刺在孟梓恬的心上。“他是...方严?!”
突然,孟梓恬靠近了那个牢房,“人是铁饭是钢,你只有吃饱了饭才撑得过牢房的严刑酷罚呀!”
方严听那个声音颇为熟悉,于是略微有些迟疑地起了身,托着沉重的脚步向他们走来。
方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再没有之前的那股风流倜傥。牢房里才待了几天,没想到竟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孟梓恬看着他渐渐走进,眼睛里闪烁着泪水。
想想之前他那傲慢的模样,谁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沦为阶下囚?果真天道轮回,命数这种东西,看不清摸不透,缥缈不定!
看着他像其他的犯人一样伸出碗,老头子才满意地笑到,“诶诶,这就对了嘛!再怎么样,饭得吃呀!”不知是不是瞧他可怜见儿的,老头子手里盛饭的勺子给他多盛了些米。
老头子给他盛好了饭,于是走去给另外的犯人盛饭去了,孟梓恬走在队伍的后面,况且她的饭盒子里的饭菜已经被牢房长拿走了,现在只是个空盒子了,于是她便偷偷留了下来。
方严的牢房似乎在牢房的深处。旁边的牢房都还空着。其余的牢房里头再怎么样也还有条破旧的被子,他的牢房里头只有些零碎的稻草。
“你...”孟梓恬本想问他,“你还好么?”可是到嘴边的话硬被深深地咽回去了。她这是什么烂开头,瞧他那模样,怎么会好?!于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了眼泪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方严见她突然这样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嗐,真是的,受罚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方严打趣道,可是忍不住伸手去为孟梓恬揩去脸蛋上晶莹的眼泪。她的泪水滚烫滚烫的,留滞在方严手上烧得他难受。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孟梓恬坚定的说道。
见孟梓恬这个模样,方严的心似乎被融化了。
从小到大,他总是在爹爹的阴影之下。
“先生说你的文章做得很差,你在干什么?!”
“听说你又逃课了,混账东西!”
“......”
他不管怎么做,尽管他都已经花了很多心思,都不能取得他爹爹的一个点头或者是一个满意的微笑。
而他的爹爹,虞城县的县长,是人人都赞扬尊敬的好官。都说“虎父无犬子”,可他似乎丢了他爹的脸,他与他爹,方大人的距离,方严望尘莫及。
还好他旁边有个总是维护他支持他甚至纵容他的母亲。
可尽管如此,方严依然有些自暴自弃。他在外头伪装成一个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公子哥,仿佛世上没有烦恼,至少就生人表面看他看不出他有什么烦恼。
香楼啊什么烟花之地他也是里头的常客,虞城的所有香楼妈妈都和他熟络地很。他连自己门户下的店也是卖女子衣裳的,就这事儿,方大人还狠狠地责骂了他一顿。不过他都已经弄好了,方大人除了骂他,也别无他法了。
但正如莫婉蓉所说,方严正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他之所以这样是希望可以通过这些吃喝玩乐忘记心里的烦闷,忘记家里头父亲给予的冷漠。反正不论是好是歹,方大人也不喜欢也不器重他了,不如就这么过着罢。
可他虽然表面这样,不代表他内心真的是薄情寡义之人。就如同现在,盯着眼前的孟梓恬,他的内心突然融化了。
“别哭了,我没事。”方严安慰道,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许多,生怕说重了又将她惹哭了。
孟梓恬突然一把握住方严的手,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吃饭,你一定要撑住,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孟梓恬胡乱地说道,自己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好,我答应你。”方严说着,脸上想要强制地扯出一个笑容。轻轻地将她的一撮发丝别在耳后。
“哦,对你!伯父伯母你放心,我都帮你安顿好了。他们现在无碍。就等你了,只要你能平安出去,你们一家就能团圆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在这儿别逞强,能求饶的就求个饶知道吗?别犟!这里的人就是那种不管你是谁,你要是顺着他,他看的顺眼了,说不定就会下手轻一些的。”孟梓恬又巴拉巴拉地啰嗦了一大堆。
方严只在一旁微微笑着,此刻说他柔情似水一点儿也不为过。
“你一定很痛吧?”孟梓恬看着他破烂的衣裳,皮肉上的伤口若隐若现。于是又看到他的手上也是一条一条鲜红的伤口,孟梓恬将他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地吹着气。
“梓恬,你能来,我真的十分感谢,”方严说道,“现如今我只好求你帮我去找副县长大人。我猜测是他与江大人串通一气,构陷我爹,才成这幅样子!
你放心,我方严敢作敢当,是我们方府犯的错,不论是谁,我愿一概承担责罚,可若不是我们方府犯的错,有人陷害,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说着,方严的眼神变得凌冽起来。
看着他心里头有坚定的信念,孟梓恬便放心了。“对了,我该跟上去了,要不然他们要起疑心了。”孟梓恬擦干了眼泪说道。
“嗯,不过你这样回去之后他们必然起疑心了。这几日不要再冒险前来了,我只要知道外面的人安然无恙就放心了。”方严目送着她缓缓离去,是不是还对她转头投来的担忧目光报以微笑。
“你刚刚去哪了?”孟梓恬一回到送饭队伍,她旁边的同伴就问到。
孟梓恬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扯谎道,“哦,我呀,鞋底里好像进了个石子,刚刚停下来弄了弄。”
“原来如此啊。”
看着旁边那人似乎相信了,孟梓恬才舒了口气。
走出官牢,刺眼的阳光突然迎面袭来。孟梓恬偷偷转过头,又留恋地看了官牢一眼,“记得,等我。”
走在闹市的时候,孟梓恬偷偷溜了出去。回府的路上,她想起了今日的种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甚至铤而走险去官牢,回头想想,还是佩服自己这么大胆的!
“你就别骗你自己了,你就是喜欢上方严了。”不知为什么,孟梓恬心里又响起了莫婉蓉的声音,“若是你不喜欢他,单单是所谓的朋友,你为什么会这样为他拼死拼活呢?”
“为什么呢?”孟梓恬自言自语道,想着今日方严的语气,孟梓恬的脸上不禁泛起一阵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