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不到五百米,后面数百重骑兵踏土追来,仆从停住脚步,冲牵招喊道:“你们护着主公先行,我随后就到!”
现在他们光凭两条腿,根本跑不过袁谭的骑兵,牵招自然知道保护袁尚的重要性,二话不说,拉着袁尚朝西门一通狂奔,顾不上自愿断后的仆从。
重骑兵的目标是袁尚,没把仆从放在眼里,他们并没有减速来对付留下来送死的这个人,而是想直接从他的防线掠过。
可惜他们低估仆从手中的剑和他的身法,为首两骑的左、右两只马腿分别被切割,连人带马裁倒在地,后面的骑兵这才放慢马步,他们挥舞着长长的马刀,向仆从合围过来。
好在西门的强弩营将军吕威璜一直没有放弃抵抗,他让其余三门的残兵集合到西门,袁尚赶到时候,他们正准备放弃城门。
“牵将军,你们总算来了!”吕威璜全身是血,身后不到百人,此时围攻他们的青州兵有好几百人。
牵招领着二十来人奋力向城门处砍杀,与吕威璜汇到一处,然后打了个反击,将这股青州兵杀退,不过,过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的青州兵部队闻讯赶来。
“主公,我们现在就撤退吧!”牵招看着青州兵逃跑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吕威璜这百来号几乎全是伤兵的部队,他们背上的箭袋都是空空如也,没有箭的弩兵还能有啥攻击能力,不如早撤。
“吕威璜,你们先撤往并州探路,我和牵将军在这等一个人,我们壶关汇合!”袁尚焦急地朝东面眺望。
“好的,主公,你们保重!”吕威璜一拱手,带着百来号残兵败将出了城门,投西北而去。
等不到一泡茶的功夫,各条街道上相继出现青州兵的旗帜,一队队成建制的青州兵向这边扑来,看来他们是要集中兵力夺取西城门。
“主公,我看他是出不来了,青州兵杀过来啦,我们撤吧!”牵招眼看形势危急,此地片刻都不能多留。
“再等十五秒!”袁尚心里默念着时间,仆从是袁绍留给他最后的父爱,这么好身手的人,为救自己命都不要,可不能挂在这邺城里。
数到十秒的时候,只见东南方向,有十数匹战马狂奔而来,为首黑马上坐着那人真是仆从,李税顿时无限欣喜,伸起长袖使劲地向仆从挥舞。
众人急切上马,向城外奔去,时间控制得一分不差,等他们刚出一箭之地,后面迎背飞来的便是登上城楼的火箭营向他们发出的炎龙箭,只惜晚了一点点,全部没入黄泥地中,冒起一阵阵青烟。
“好险,今天多亏有你们两个!”袁尚回头看着狼烟四起的邺城,心里暗暗想:别了,我的大河北。
跑出几十来里地,沿途收了吕威璜一伙,天色暗将下来,见后面并没有退兵,众人这才放慢脚步。
“我看今晚是到不了壶关,就在这扎营歇息吧!”牵招看出来大家此时是又累又渴,再这样走下去,多半人会晕倒。
“好吧!”
袁尚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早就饿得慌,再说今天这一惊一乍的,太消耗能量,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犯晕。
“哈哈,这马袋里有重骑兵的干粮耶”其中一个士兵无意间发现马背上还有吃的,大家纷纷围过去。
“叫他们别抢,分着吃!”袁尚看着那一张张饥渴难耐的面孔,生怕他们为了这点食物火拼,急忙吩咐牵招组织分粮。
仆从又回归到仆从的本色,寸步不离袁尚,话少,事多。
“给!”袁尚将手中的烙饼分成两半,一半递给低头看地的仆从,今天要不是他,估计这条小命就要丢在邺城,看来以后可不能再把他当成下人看待。
仆从没哼声,接过烙饼,大口小口地啃着。
袁尚望着东面隐隐约约的邺城城郭轮廓,低下头,默默地啃着薄饼,他想起袁绍逝世前,那张枯木似的脸上,满怀希望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遗嘱上面的话声声在耳。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吾自起兵以来,效忠朝廷,以兴汉为己任,惜官渡一战,受祸于汉贼曹操,此后一病难起,身心疲惫,恐时日无多,特立此嘱,吾决意将河北管辖权及大将军位让于幼子袁尚,希望他能继承吾志,统领河北之众,克复中原,复兴汉室,吾儿袁谭、袁熙当用心辅佐,共建丰功伟业,袁本初,建安五年四月拟”
不过让袁尚庆幸的是,虽然官渡之战败北,邺城以东的地方被袁谭、袁熙窃取,但是做为一个穿越者,他总算逃出历史定论,不用再去守邺城,不用逃往辽东,也不会被孙公康削了脑袋送到曹操帐下,这些罪,就由两位哥哥去代劳吧。
转而一想,就算不会送命辽东,可是,现在袁尚和死在辽东的袁尚有区别嘛,没有河北,没有显赫的地位,一无所有,像条流浪狗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袁尚不得不自嘲,自从来到三国,连吃败仗不说,心爱的人让敌人当面虏走,这河北大将军才当了几天,莫非他本就不属于这里,是玉皇大帝派来的逗逼么?
“谁!”听到声音的同时,他发现仆从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现在的位置,剑已经出鞘,顶住一个蒙面人的颈部,那个蒙面人手上还牵着一匹白马,那白马在月光下如同天使的座骑。
袁尚站起来,像蒙面人走去。
蒙面人不像个壮汉,这身材像个女人,像个自己熟悉的女人,准确的说,李税对他曾今抱过的女人,永远不会忘记。
蒙面人摘下蒙面的头巾,露出一张洁白如玉的脸。
“公子,是我,我是文姬啊!”蔡文姬推开仆从的剑,径直朝袁尚走来。
两人竟然抱成一团,袁尚此时是人生当中无比脆弱的时候,能得到一个拥抱,比任何支持都管用,比任何安慰都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袁尚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然能从防卫森严的邺城突围出来。
“我偷了郭图郭大人的令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公子,没想到还能见面!”蔡文姬抱得更紧。
仆从只好转过身去,收剑入鞘,假装欣赏无边的月色。
“对不起,我现在正式解除你文书的职务,因为我已经不是大将军,无法按时支付你的奉禄!”袁尚突然推开蔡文姬,再次陷入痛苦之中,现在的他,不能给任何人任何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谎言。
“公子,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我不要奉禄,你去哪我就随你去哪!”蔡文姬偎依在袁尚的怀里,享受片刻的温情。
“哎哟,又是一个美人儿,比上次那个更漂亮,主公你真有福气,都这样了还有美人陪伴!”牵招不知从哪冒冒失失地闯进二人世界,用那双色眯眯地眼睛打量蔡文姬。
“你最好远点!”袁尚抓起一颗石头向他丢去。
“她是谁?”蔡文姬松开袁尚,看着他的眼睛,下面的话是不是在撤谎,她一定能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
“她是我二嫂,和我啥都没有,就想出来看看大世界,结果被曹兵捉去,哎!”袁尚想起过往,又觉得心如刀割,难受得很。
“哦”蔡文姬移开怀疑的眼神,轻描淡写一句。
河北的早晨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如果要给昨天写篇日记,袁尚首选的题目是‘最难忘的一天’,一天之间他失去所有,成了凡人一个,也是一天之间,他变得轻松无比,如果甩开袁绍的厚望,他可以无忧无顾的在三国乱世度过余生。
“咦,文姬呢?”他看着一旁仰望晨光的仆从,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去那边打水去了,说是要煮粥给我们喝!”牵招从水源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你个色狼,不会又是去偷看去了吧!”袁尚没好气的冲他喊,这家伙啥都行,就是好色这一条袁尚不喜欢,况且,只要是袁尚看上的女人,他都盯着人家看。
“主公,我发现我们的审美观很相近啊!”牵招故意拿他开玩笑。
“放屁,就你经常去逛的那些地方,什么阿花阿青,我个个都瞧不上眼!”
蔡文姬用牵招的酒袋打了整整一袋水,朝一口烧着火的铜祸里倒,她忙碌起来,像个美丽的村姑。
“离这远点,开饭了再叫你!”袁尚再次提醒牵招。
袁尚打跑牵招,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干活的蔡文姬,退去这大小姐的高贵,原来再美的人一旦回归自然,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只是骨子里的那种气质,始终存在。
不到半个时辰,一锅乱世营养粥便端到袁尚面前,够好几个人吃。
“过来,一起吃!”牵招、吕威璜、袁尚坐定,袁尚朝仆从使个眼色,意思从今往后,不用把自个当下人,可以大胆的和主人一起享受早餐。
仆从摇摇头,拿着半个饼信步走远,看来他还是不习惯和主人一起吃饭。
蔡文姬先给牵招和吕威璜一人一碗。
两人闻这味,香纯无比,一阵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倒个精光。
“我也来尝尝!”袁尚迫不及的要从文姬手中抢过粥碗。
“不行”蔡文姬犹豫了一下,马上把碗缩回去。
“怎么了?”
“我怕烫着你,我先吹吹”蔡文姬看着牵招和吕威璜开始吃第二碗。
李税确实饿了,昨天那饼太干,今天好不容易有口热乎的:“我不怕烫,你别吹了,给我!”
蔡文姬额头被火烤得直冒汗,见袁尚又要过来抢碗,自己先抢着喝几口,然后把碗一丢,一脚把锅踢翻,剩下的粥撒了一地。
一堆人都愣住,心想,这姑娘要整哪样。
“哎哟!”这时吕威璜突然感觉腹部钻心般的痛,紧接着,牵招跟着在地上打滚。
蔡文姬头向前倾,双手捂着肚子,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不要吓我!”袁尚一头雾水,从情形来看,肯定是这锅粥的问题,可是问题出在哪些,煮这粥的人和喝这粥的人都出了问题,那问题会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