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信号帆!”荆州的水军多半都在陆地上奋战,汉江之上几乎畅通无阻,糜芳见港口显现于不远处,他朝身后召手,巨人铁锤和舵手们一起升起蓝色信号帆,这是约定的暗号。
同行糜竺焦虑地眺望远方,他们整个家族把宝都押在刘备身上,若有什么闪失,糜家人世世代代的奋斗史将重新开写,逢此生死一线之机,哪有不着急的。
“弓弩手准备掩护登岸!”四十余只运兵船并列前行,同时向宽阔的江滩缓缓驶来,近到能看清汉津水寨旗帜上斗大的蔡字。
水寨的另一面,董袭、史阿和吕凤儿伏在草丛之中侧耳倾听着穿寨而过的风声,时而伸颈张望江面。
“来了,来了,蓝色的风帆!”吕凤儿眼尖,她首先兴奋起来。
“各队准备!”援军到来,便没有必要偷偷摸摸,董袭干脆站起身来,发号施令。
“喂,鲁老头,等下冲锋的时候你靠后面点,我可不想霸占你的酒壶,难喝死了!”伏在头排的壮兵阿顺回头冲着嘴里嚼着草根的老兵喊道,他这话引来一阵骚动,聪明的士兵心里清楚,这两人每逢开战都会打趣几句,是为引起新兵们的注意,打消他们恐惧战争的心理。
用鲁老头的话说,就算死,也要让这些年轻小崽子减轻痛苦。
“上!”董袭一声喊,带头冲将上去。
“傻啊你,打仗是将军们的事,你冲啥!”史阿一把按住吕凤儿,飞箭不长眼,要是不小心射中未来的夫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打仗你来作甚,废物!”还没冲上去,两夫妻先在草堆里掐起来。
“登岸,进攻!”糜芳隔着老远听到寨后的喊杀声,看看时间也对得上,于是一声令下,众兵卒纷纷跃过女墙跳入柔软的沙滩中。
箭塔上的哨兵首先发现寨子后面的响动,正准备通知守将,又见前方大批敌军登岸,也顾不上估算来了多少兵马,飞奔下去通报。
“不好,寨前寨后都有敌兵,一望无际!”
“奶奶的,我们才不到三千人,守个屁,大家随我往襄阳方向突围!”守将是位不知名的校尉,他可不管大局不大局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现在敌人人多势众,又是两面夹击,傻子才坚守。
“糜将军,他们跑了,我军攻占水寨!”双方刚刚交战,对方便弃寨而走,恰遇后面董袭的部队,敌将丢下几百具尸体仓皇而逃。
“走,看看接应我们的是谁!”糜芳松了松披巾,执剑与糜竺向寨门走去。
“在下乃袁尚公子部下董袭,这位是他的护卫史阿,特来接应将军!”董袭见糜芳彼有战将风采,急忙向其拱手报号。
“董将军,我们闲话不多说,事态紧急,增援襄阳要紧,我部在前面开路,你们随后跟进,我们速往襄阳城!”糜芳也彼为担心刘备的安危,他的身上寄托太多人的希望。
“好,那我们马上开拨!”此刻袁尚也还在襄阳,各为其主,董袭转过身去召集因为冲锋而零散的队伍,两只军队一前一后向襄阳方向急行军。
“大个子,怎么样,在江夏还吃得饱不?”史阿整了整被吕凤儿弄乱的衣服。
铁锤没搭理他,而是重新成为吕凤儿的跟屁虫。
樊城上下弓弩张驰还没开打,历经数百年的襄阳城却炸开了锅,这是荆州人万万没能想到的,他们把强壮的儿孙们派到前线去抗击曹军,老弱妇孺们还是没能躲得过战争的摧残。
“乡亲们,杀啊,把他们赶下城去!”长公子刘琦扶起倒地的刘备,挥舞着手中长剑大声呼喊,数不尽的百姓拥挤在城门楼子上,瞬间以压倒性的数量稳住战局。
他们手里拿着的并不是锋利的武器,多以木棍和斧锄为主,但是人多势众,众志成城,光一片喊打声,便让登上城楼的叛军魂飞魄散,蔡中蔡和眼看势头不对,偷偷溜回云梯,顺秆滑下城楼。
“怎么回事,为何又撤下来了!”蔡瑁方才下马,见楼上得手,正准备亲登楼城宣布战争的胜利,却见士兵们都在倒爬云梯,吃惊不小。
“大哥,城中的百姓反了,全部反了,我站在楼上往下看,全是人,好几万,要不我们撤吧!”蔡氏兄弟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给吓住,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备竟然能策动全城百姓为他守城。
“哼,那又如何,我们的援军片刻便到,就算是天王老子,今天也休想保住刘备!”蔡瑁咬咬牙,赌局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筹码也在随之增多,决一胜负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心慌,谁先慌,便相当于主动认输,那样将赔光老本不可。
“大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的蔡氏兄弟低举着刀剑,斗志全无。
“全军休整,捡拾箭羽,等待援军到达!”蔡瑁怒视二人,心里咒骂着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但嘴上不能有半点不满,久攻不下,军心涣散,要以团结为重。
“是!”二人扶正头盔,按令行事,松散的士气现在只能依靠短暂的休息来维持。
“弟弟,要不我们和刘备讲和算了,只要他愿意拥戴咱们琮儿为荆州牧,还是按盟军的方略共抗曹操,刘琦我们先不动也罢!”蔡夫人见部队久攻不下,再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利,万一要是前线垮了,谁都落不到好。
“姐姐,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姐夫早就将荆襄暗许给了刘备和长公子,若我们退却一步,他们绝对毫不留情的反击,这是政冶,不是过家家!”蔡瑁抬起双手给自己洗了把干脸,没有血色的脸部顿时变得通红,此刻十数万的援军正在朝襄阳城奔来,你让一个胜劵在握的人放弃一切举手言和,怎么可能。
“弟弟,我们也可以退守江陵,与刘备分庭抗礼,等他与曹操两败俱伤之时,再伺机行动!”蔡夫人脑洞奇开,反正她就是在这血肉模糊混沌不堪的战场呆不下去,一个女人想选择各种逃避战争的方式。
“姐姐,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军中统帅,一切都要听命于我,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坏我军心了好么,你们就安静的坐在这里等候胜利便可,不要想太多!”蔡瑁被她问得烦闷不堪,瞬间脾气上来,顾不上姐弟尊卑。
“舅舅,要不先送我和娘去江陵暂避,等你打下襄阳我们再过来?”刘琮绕着弯的设下陷阱,想让蔡瑁放他们走,一旦到了江陵,便可宣布与叛军脱离关系,因为眼前这个人已经中了魔障,弃大局不顾,一味寻死。
“混帐,我一心扶你,竟敢疑我,你哪都不能去,好好待着!”蔡瑁像露出尾巴的狐狸,凶狠歹毒,把他惹急了,没有好下场。
“琮儿,你别乱说话,一切听你舅舅的啊!”自己的弟弟身为姐姐的最了解,对方既然露了底,再不识相,亦不是自讨没趣,战阵之前,强权之下,蔡夫人只能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