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但清醒,会先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然后观察周围的环境,天依然是蓝的,地绿山青,一切向身后退去。
刘备被锁在方型囚车内,任由两匹彯肥战马奋力拉扯,铁轮咕噜直响,玄德脖颈上系着小铜铃,时不时发出锐耳的响声。
“贤侄,你能有多恨我?”刘备在囚车右侧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在整场阴谋中始终躲在暗处。
刘备蓬头散发的样子让刘琦不忍直视,对方所问他在路上一直思索。
“皇叔当初大权在握冷落侄儿之时,可曾会觉得我有不适之处?任由属下惊扰亡父灵枢时,想过侄儿的感受么?”刘琦回忆过往,只能冷笑几声,昨日回不去了,任今天如何悔恨,犯下的种种在时间里留下印记无法磨灭。
“袁尚给了你什么?”得意忘形造就现在的下场,玄德不想失口否认,他只想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刘琦有兵有将,为何干居袁尚膝下。
“他给了我尊严,这点对我很重要!”刘琦呵呵笑起来,打小就厌恶那些玩弄权术之人,特别是蔡氏姐弟唆使刘琮争风夺权,他只想做个干净普通之人,今日之举并非为谋州牧权位,只是夺回被人抢走的东西。
“尊严?这世道哪有尊严,有兵有粮你便有尊严,贤侄,袁尚和我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他更善于利用人!”人之绝望,其言也善,刘备自知此次难逃一劫,就算袁尚突发善心,他麾下两位谋士彼有远见,必然不会再给翻身机会。
这个人真可怜,自己快不行了还要诬陷别人,就算是被袁尚利用又如何,人世间不是利用就是被利用,各有所得,不好么,刘琦想到这里,并没有理会刘备的挑拨,而是打马冲到队前,眼看公安港就要到了。
“有人劫囚!”没走出多远,便见队伍后方哗然大乱,有士兵扯着嗓子大喊。
刘琦勒住马匹,他想返回囚车处看住刘备,但又恐护送的队伍中没有高手,挡不住歹徒,于是猛夹马腹,前往公安港求助。
“看好刘备,全部向囚车靠拢!”赵范则不这么想,犯人是他的命也是四郡的将来,万万不可丢失,他急忙招呼陈应、鲍隆,火速增援。
一骑白马从后队领先杀出,那人飞舞长枪如天将下凡,身后十数黑骑紧随,他们冲开府兵,将拦路囚车纷纷砍断,后队糜氏兄弟得以解救,接过短剑随之加入战斗。
“子龙将军,两位夫人和阿斗的车就在前面,先救他们!”孙乾见赵云飞马追赶关押自己的囚车,朝他拼命呼喊。
“喝哈!”来人果然是赵云,此时长枪在手,就算是昨日黑衣人前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逢兵杀兵,逢将斩将,一个长刺,驾车的马夫翻滚于车轮之下,那枪在马前一横,那马急停下来,斩断木栏锁,孙乾只感全身轻松,他从车上跳下来,解开马套,骑上去跟在子龙后面。
阵形一乱,喊杀声四起,惊得车内阿斗哇哇直叫,二岁多的娃,也能感觉到形势危急。
赵云顺着哭喊声接近一辆带蓬马车,透过被风吹翻的帘子,能看到孙尚香被反绑于车内,甘夫人抱着阿斗摇晃着颤抖双腿,她不敢赌命跳车。
“驾!”子龙猛抽马屁股,奋力追至车前,正欲挺枪刺翻车夫,却见前面陈应、鲍隆领着百余骑兵迎面杀来。
“这里交给我们!”正犹豫间,后面糜竺、糜芳持剑跟上来,他们自知不是陈应等对手,愿留在此处解救阿斗。
赵云点点头,弃了马车直取二将。
陈应手中握着一杆长刀,见赵云年轻,遂当面劈来,想一刀了结马上后辈,后面鲍隆举起双斧接应,二人一前一后扑将上来。
“哈哦!”一声龙吟虎啸,长枪抽到长刀杆上,力道如山洪,陈应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不过为时已晚,手麻片刻,那杆大刀己经不知踪影,更为悲剧的是,后面接应的鲍隆收斧不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左手利斧快速从陈应脖下划过,一道血痕在空中飞舞,陈应失去平衡翻身落马。
赵云横枪架住双斧,枪身一转,两人交错而过,此时陈应倒在草地上,已成一具死尸。
“大胆狂徒,杀我兄弟,拿命来!”内疚与愤怒并起,鲍隆夹马转身,疯舞双斧直扑赵云。
鲍隆身材不大,却能举起二百余斤的铁斧,还是有些实力,不过与他对战的是常山赵子龙,手里又有乘手的兵器,经过一夜休息,体力值满满,一招便能秒杀陈应,对付他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来回接了三招,鲍隆自知不是对手,趁着与赵云错身,拍马向公安方向狂奔,却未料到后方一只巨箭飞来,后背入前胸出,赫然栽倒于马下,他的座骑茫然不知,接着向前方奔驰而去。
赵云抽出被鲜血染红的枪杆,迎空抖了抖,回头看时,孙尚香从乱兵手中夺过一把腰刀驱马上来,甘夫人则受到糜氏兄弟的保护。
“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由我和子龙将军前去搭救玄德,咱们在零陵东郊汇合!”孙尚香临阵决断,虽然没了双股剑,十八般武器她都有涉及,足以充当子龙后卫。
“好!”孙乾和糜氏兄弟应声而退,带来的十几黑骑此时只剩下三骑,五人拉着缰绳,继续向前追赶。
赵范本来就是想让两位大将到后队去迟滞赵云,自己趁机里挟刘备疯狂逃跑,没想到号称上将的陈应、鲍隆没顶多久双双亡命,反让刘备的家眷得以被救,不过相比之下,拿住玄德,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都上去,挡住贼兵!”赵范朝护卫四郡太守的卫骑全部赶到后面,和韩玄等人驱着囚车一路狂奔,眼看公安港哨望塔上的黄旗从地平线升起来,他便放心不少,赵云不是别人,不得不加倍小心。
正在众人快速移动时,一彪人马从公安方向接应而来,当头马背上立着一位少年,眉宇间透着冷竣气息,他右侧紧随女将一名,两人的后面大步奔跑着一头巨兽,没有人会把如此强大的身躯当成人身。
“他们人太多,需速战速决!”孙尚香见敌军有大部队增援,急切朝赵云喊道。
“主公囚车找到了,你去救他,我前往应敌!”赵云回头知会孙氏,拍马迎向援军。
“师哥,放下武器,盟主不想伤着皇叔还有你们!”
“亏你还当我是师哥,识趣的闪开些,不要阻止我救人!”赵云见来者是袁尚护卫史阿,心里的五味瓶被撞翻,他和袁尚没有仇怨,更何况来的一起学艺的同门师弟,可是人即出道,各为其主,这点不容至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