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楠木棺材停放于江陵郡府,高规格的丧事准备,让整个江陵城沉浸于悲痛之中,百姓被飘扬于各处的招魂幡所感染,大家扶肩试泪,为这位荆州故主默念哀悼,希望他升天之后,冥灵继续庇护荆襄百姓,保佑战乱远离,风调雨顺。
“盟主和皇叔来了,他们是来送别州牧的!”百姓们不由自主地在街道两旁汇聚成夹道欢迎的队伍,这两位贵人如期而至,更加显示长公子的为人德厚,只是他们担心,刘氏没有继承人,数百万民众日后何去何从,谁会是荆州下一任主子,大家拭目以待。
伊籍听到探报,引着一干人迎出府门,此时赵云挥手让卫兵罗列两旁,避免防碍正事。
“节哀顺变!”见刘家老臣泪涕俱下,袁尚和刘备急忙下马,纷纷表示慰问之意。
“州牧去时,恋恋不舍地喊着盟主的名字,看来他此生,最为感激的人还是您呐!”伊籍想起最后与刘琦离别的场面,心肠寸断。
“谁说不是,要是没有盟主力挽狂澜,荆州还不知会是何种模样!”刘备趁机补充一句,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袁尚带领下,众人鱼贯而入,轮流奠拜,孔明和韩玄还奉上一番悼词,念着众人以泪洗面,无不怀念刘琦生前的好处,人往往便是这样,能见面时老是在背后议论对方的坏处和缺点,一但觉得从此以后这个人永远消失,又开始念及其存在的意义,多半会记起对方的好。
“我的好侄儿,刘家可圈可点的骄傲,在世时为民求福,离世去得如此坦荡,你是我刘备学习的榜样!”刘备扑倒在圆圃上,整个人缩小几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如撒尿一般,看得周围人心痛。
“皇叔别太过伤心,保重身体!”伊籍和孙乾见没了止禁,双双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刘家远亲都擦着泪眼,看来皇叔和刘琦才是真亲戚。
大家轮流跪完,排队轮到午膳方止,却见场院外面吵吵嚷嚷之声传来。
“什么事!”众人都止住哭声,伸长脖子望向院门,黄忠持剑出去,朝那边大喝。
“将军,曹军来人吊丧!”
他们来干什么?众人脑袋嗡嗡直响,这到底是挑衅还是另有目的。
“我去看看,诸位稍候!”伊籍身为荆襄老臣,丧事其间享有特殊号召力,他站起身来,朝众人拱手,然后定在袁尚跟前。
“嗯!”袁尚点点头,意思是让他出去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从院外进来两个身裹白布之人,为首乃荆州旧将文聘,后面跟着晓将吕公,二人还未入堂,便伏身跪于阶下失声痛哭。
“公子啊,公子,您身兼荆襄大任,怎能忍心离我们而去,我等愧对故主,愧对公子!”
又是一顿舒情表达,这让持剑跨步的黄忠、魏延等人不忍心动武,他们不惧个人生死,能够冒险前来哭灵,也算藏着份臣子之心,合乎周礼,杀之不义。
“两位将军请起,你们的诚心公子在天之灵一定能感受得到,来,里屋说话!”袁尚领着玄德等人踏步出来,生怕他们两个哭死在阶下,于是以待客之道邀之,既然来都来了,不防借机打探一下曹军动向。
众人分主客坐毕,袁尚和刘备身后,站满四位太守和诸般武将,有不少人恶狠狠瞪着两位背主叛臣,若不是众多大人物镇压场面,他们必然会以刀枪代替舌唇。
“文将军现在曹营担任何职?”袁尚见茶水端上了案,于是开门见山。
“丞相委我江夏太守,赐爵关内候!”见当下荆州权柄之人问话,文聘不好隐瞒,再说朝廷封官都会公示天下,对方其实早就心里清楚,只是想当面确认一番。
“屁话,江夏目前在我手中,你这个江夏太守就是个虚职!”同僚霍峻劈头盖脸地叫嚷起来,一个是曹操假天子旨意任免的,一个则是诸候盟主和荆州牧任免的,两个江夏太守今天碰到一块。
见文聘红着脸不敢答话,袁尚用手止住霍峻的冲动。
“文将军,依你之见,我此时若以为长公子复仇为由,带齐兵马趁势杀往襄阳,可有把握?”
“这个嘛...”见对方如此相问,又像是彼为信任自己,文聘有些犹豫。
刘备轻抚案面,他的目光落在吕公身上,文聘有话不敢明说,是不是和他有关。
“吕将军,你认为呢?”袁尚似乎看懂了玄德的暗示,转过头来望向一直不起眼的晓将吕公,这位可是伏击猛将孙坚的主,虽然看上去相貌平平,做起事来往往一鸣惊人。
“啊,怎么说,我们也是荆州本土之人,刘家待我等不薄,当初听令于蔡氏,遂归顺朝廷,家小尽皆移居许昌城内,现在落得有家不能回,不过对荆州还是心怀感恩的,我倒是想说实话,不知盟主大人想不想听!”吕公欠了欠身,毫不在意众人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袁尚这才发现,吕公的话比文聘更管用,只是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他投降之后,任的什么职位。
“无碍,尽管道来,我既然敢问,自然能接受不同的答案!”
“丞相虽已经搬师回朝,并带走近二十万的主力,不过现在滞留荆州的还有将近十万人,目前之所以并未发兵江陵,众所周知,皆由瘟疫闹的,盟主方才说要出兵收复襄阳,我看有两难,一是瘟疫不分敌友,人人易染,恐怕对出兵不利,二是襄阳现在由曹丕公子坐镇,曹仁、张辽皆能征善战之辈。水战虽无能者,但野战和守城他们在行!”
“据我方了解,盟主现在手上军马也不多,江东此番元气大伤,也不会倾力相助,维持目前的和平局势,对大家都有利,您说呢?”吕公说完端起茶杯,细细含上一嘴,全是惬意的滋味。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心里赞同,表情上各异。
“我看未必吧,听说西凉马超己经兵临潼关,汉中的步兵和雍凉骑兵若真的入了关,你们后方吃紧,不思回救许昌,还想赖在襄阳不走?”庞统不免轻咳两声,凤凰不叫,人家还以为是只鸡。
“这位先生,朝廷携兖、豫、并、冀、幽、青、徐七州之力,可动员的兵役何只百万众,西北之众,只知抢财夺物,毫无安民之心,他们岂能在长安城内久留,就算丞相不往亲征,公子曹彰勇力过人,又有贾诩钟繇为辅,不足为患!”
没想到被历史冷落的吕氏,竟然还是个文武全才,袁尚不得不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