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在榻上辗转反侧整夜,拢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次日清晨,在外面嘈杂的人马声中方才被惊起。
“老爷,你真的要随他们去?”袁氏紧张地拉着丈夫的裤腿,想极立阻止他的离开。
“放心吧,不就是打个猎,你在家看好嚣儿,若他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杨彪一把扯过,对夫人下了死命令,就是全家人活不成,也要设法保住杨家最后的血脉。
“嗯!”见外面各处都散落着曹操的兵马,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袁夫人便应了声,看着榻上熟睡的娃儿,心里一阵酸味,又放心不下即将离去的杨彪,遂扑入他的怀中,夫妻仅做决别之念。
“我看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
“还不坏么,我们袁家先是被董卓满门抄杀,后又被曹阿瞒诛尽全族,要不是有你的庇护,只怕我早就死于这些饿鬼刀下,今天此来,必然是想谋我夫妇二人!”袁夫人泪汗参半,自己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家丁一个不带,十几个人全部留下来保护你们,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冲动!”杨彪再次叮嘱,当前局势,当以忍让为主。
袁氏点点头,松开杨彪,目送他推门而出,顿时觉得,这间屋子连同自己的世界空落落的。
众人在杨府用过早膳,随行御用厨子收拾完器具,皇帝和丞相己经高坐在马上。
沿着村头石子路继续向大山深处行走,如此浩大的队伍,连连惊起两侧林间飞鸟,野狗亦竞相远离。
“丞相,丞相!”众人正欲登上山坡,见后面几骑飞奔而来,曹操勒住马嘴,回头疑望,见是刑曹司刘晔驱马前来,想必定有要事,于是让皇帝、杨彪等人先行,他自己停蹄等候。
“子扬,你怎么找到这荒山僻野里来了,有何急事?”
“丞相,昨夜有人劫狱,要犯段煨被人杀了!”刘晔差点把胡子都跑没了,嘴里喘着粗气,他万万没想到,戒备森严的刑曹竟然被强人所破。
“什么情况,来了多少人,可有留下什么痕迹?”人死了到没什么,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哪天那帮人要行刺丞相,那可不是闹着完的,曹孟德紧张的便是这个。
“...”说来奇怪,面对种种问题,刘晔竟然摇头无言以对。
“一个人?”
“死亡十人,重伤五人,仅二名换班的狱卒侥幸逃脱,他们都说只看到一个人!”刘晔说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许昌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高手,要知道,能入刑曹司的人,都是武功精湛之士,个个不逊于校尉将军。
“你们损失这么惨重,看来这案子...”曹孟德望着远去的皇帝,微微闭目。
“丞相!”看这表情,像是想将此案转交给府内司,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刘晔心如刀割,这一声丞相近乎哀求。
曹操紧握拳手,眼下府内司群龙无首,各位司事都闲置在家,确实可惜,他需要指派一名新的继任者,原本以为刘晔会是最为合适的人选,现在看来,此人谋略尚佳,武勇不足,难以担当卫国大事。
“你先回去吧,此事暂且搁着,等我回城再说!”面对亲信的苦求,曹操依然无法掩饰失望的神情,他需要的是鹰犬,不是看家护院之辈。
“丞相!”看着主子的绝影无情调转马头,刘晔陷入绝望,从没有过的挫败感。
打工就是这样,老板觉得你有用时,尚还有资格以老卖老洋洋得意,哪天被抛弃在路边不闻不问,连条狗都不如,刘晔缓缓站起身,他只想反戈一击,证明自己还有用。
“曹爱卿,是否公务繁忙,若是走不开,我看今年的春搜就到此结束吧,毕竟是多事之秋,不宜过度娱乐!”见曹操黑着脸过来,他的心腹刘晔像丢了魂似的站在远处,皇帝拈花一笑。
“那不能够,圣人言:明君冶天下如烹小鲜,有曹某在,许昌乱不起来,天下乱不起来,山间没有猎物,我自有猎物,陛下和杨公只管射之便可!”曹操心中厌恶,但是脸上却挤出花开般笑容,他向身后击掌吹哨。
“丞相!”夏候惇上前听令。
“去把人犯带来,松开枷锁,给他们自由!”曹操看着天子疑惑的表情,心里好受多了。
众人在一处起伏不平的山丘间止住马蹄,方圆数里之内皆可奔马,形成天然猎场。
十余名身着白色囚衣的犯人一字排跪在半箭开外,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显得格外显眼,黑色眼罩盖住一切,没人知道官军到底要玩什么新花样,一个个神色慌张。
“丞相,你这是?”皇帝一时没看明白,好好的狩猎,将犯人们押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丞相刚刚说给他们自由,难道是要大郝不成。
“这些都是犯了叛国罪的死囚,明日即将押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今日不妨把他们当成奔跑的猎物,我等不妨射之,凡是半个时辰内未能殒命者,可赐其自由,以彰显陛下仁德!”曹孟德向参与围猎的众人公布新玩法,按规矩办则是服他,不从的话,后果就很难看了。
说到狩猎,皇帝每每会想起来许昌后头年的那次围猎,当时他年纪尚小,臂力不佳,三箭未中,曹操夺其弓而射之,一箭封喉,他永远忘不了,满山遍野的文武齐呼万岁的情景,今日之光景,似曾相识。
“陛下莫忧,若于心不忍,老臣代陛下射之!”皇帝犹豫间,杨彪走马出来,他取下从家中带出的落日弓,此弓不低于二石。
“嗯!?”曹孟德伸出尖锐之目光望向对方,像是在质问,你凭什么能替代陛下。
“杨爱卿,今日狩猎,人人有份,我乃一朝之天子,冬猎春狩,皇威扬武,民心之所望,岂能怯而避之,况且眼前这些人,犯的都是死罪,由联亲自行刑,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有何不忍之处,丞相,开始吧!”见曹操目露杀机,为保忠臣,皇帝不得不挺身而出。
“陛下英明,传令,松绑!”曹操呵呵笑起来,放过杨彪,朝前方的夏候惇摇手示意。
“松绑!”
一排士兵列队走到囚犯们身后,将缚束手脚的绳索全部解开,同时将脸上黑色的眼罩摘下来。
“我们自由了?”好久没有找到有手有脚的感觉,梅成狠狠跺了跺脚,还有知觉,他高兴地喊到。
“你看那边是些什么人?”陈兰并没有在意这个,他一直在远眺门旗影子下那些装扮富贵的身影,只是隔得稍远,看不清面孔。
“看这阵势,应该是大官,说不定他们刺曹成功,真的是要放了我们!”梅成看了看旁边的人,大家显得都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