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兄弟在外面站了许久,兄弟之间该聊的话都已经说完,两人时而站着,时而蹲着,无聊的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最惹人眼球的莫过于穿着艳丽的女子从身边掠过,感觉一股凉爽的风扑面而来,留下一缕余香,随后消失在高大的宫门处。
“你说这些女人进进出出的,是不是临淄候在热情的款待我们大哥?”林龙晃动着肥胖的身体,大屁股在青石板上挪动,想象着宫内繁华似锦的景色,或许他们的大哥正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
“也是,大哥也不让我们进去,我看这些女人的打扮,多半是要载歌载舞,这场景十年难得见一回,可惜了了!”林虎舔了舔舌头,一股被太阳焦灼后的碱味传入神经,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不过仔细看来,还是我们大嫂耐看!”
“那是,若是早十年,她也不见得会看上咱们大哥,嘿嘿!”董祀不在,兄弟俩说点体己话,这些话平时估计是没机会说。
“大哥怎么说比我们俩要强,再说大嫂是嫁过人的,还带着两个小孩,得了吧,凑合凑合!”
“我听街上人说,大嫂是名门之后,身上才艺数不胜数,只是如今归了凡俗专心经商,想当年那可是悦来居的…”
话没说完,便感觉后脑勺一阵麻痛,有人用掌心狠狠的拍了他的脑门,林龙火上心头,正欲转身看看是谁,却见旁边的林虎大笑起来。
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呀,打他的人自然是大哥了。
“大哥,里面山珍海味佳肴美女你不享受,如何出来的如此之快?”见是董祀,内心的火气迅速被冰冻,林龙打趣道。
“别开叉,趁我不在,又在背后说你嫂子的坏话,下次再让我听见,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是的大哥,小弟再也不敢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林龙抬手摸了摸痛处,这家伙下手还挺重的,看来确实是有几分气愤,还好后面那几个字没亮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佳肴美女,那都是人家的,就算挨到边了,也叫施舍,有什么意思!”董祀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切将来他也要有,而且是靠自己的努力去挣。
“是是是,以后我们兄弟俩就跟着大哥好好干,总有一天,我们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两人马上附和,他们明白再这乱世,孤军奋斗远远没有抱团取暖的好,况且在混官场这一块董祀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的言谈举止加上胆量,总能和那些权贵之人谈笑风声,这些条件一般人是不具备的。
“这趟算没白来,兄弟们,回吧!”董祀拍了拍手掌,像是干了某件大事,却在两人面前卖关子,对里面发生的事并没有细说。
于是三个人打马回去,在路过董昭府门时,董祀停下马步,朝入口处冷冷探望一眼,想那时自己低声下气的求见董大人,还不得不在他面前耍起儿时的玩意,什么养生,什么五禽戏,全是他讨厌的活,是在父辈压迫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当时为了前程,是打算豁出去,没想到今日也成了气候。
“大哥,既然路过这里,为何不进去见见恩人?”林龙是个粗人,性格爽快,有恩必报,他看见自己大哥这副表情,不免上前好心劝道。
“有什么好看的,这些都是走过的路,人生必经之地,一切是上天早有安排,若不是当时我的辛劳付出,董大人会搭理我吗?”他认为自己的兄弟太过天真,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施舍,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换,若现在像当时一样低声下气的去见他,反倒显得自己虚伪。
“大哥说的对,官场上就没有真正的恩情,再说此人跟您又不是一条道上的,何必惹得一身骚,走吧!”摸着塞下胡须,林虎反倒觉得大哥的做法并无不妥,若过分的亲近董昭,容易引起曹植等人的怀疑。
二对一的局势形成,林龙没什么话说,只能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将董家大院抛于屁股后面。
“去见曹植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你们大嫂,就说我们在街面上逛了一圈,什么事都没干!”临近新泉酒庄的院子,董祀向两位兄弟嘱咐道。
两人双双点头,本来政治上面的事女人不便干预,这个请求合情合理,于是三人回来之后什么话都不说。
却见那个老道士正在院中教阿媚阿迪练剑,蔡文姬时不时从窗户里面伸出脑袋,借着招呼客人的空余时间盯着孩子们。
“这舞的什么?软弱无力,像个娘们似的!”直肠子的林龙说道,他可不怕被人听见,就这般模样的教剑师傅,闭着眼睛都能撂倒两三个。
师徒三人正在专心习武,并没有人听到他这句唠叨。
“三位官爷总算回来了,你们去哪里逛了?”一大早爬起来便不见人,这让蔡文姬担心了一上午,见三人吊儿郎当进了屋,这才放下心里的担忧。
“没去哪儿,就到街上逛了一圈,打探邺城市面上的粮价!”生怕两个兄弟嘴笨,说漏了嘴,董祀急忙抢答道。
蔡文姬是谁啊,再说两人是相处也不短,相互知道对方的习惯言行,就董祀这遮遮掩掩的模样,早就被人看出来了,只是没有马上识破他而已。
“敢问相公,现如今市面上的粮价如何,多少钱一斛?”
“这个嘛,倒也没详问!”见对方打破沙锅问到底,董祀显得有些慌张。
蔡文姬是个含蓄的人,明知对方漏了馅,总是会故意放他一马。
“中午去集市上买菜,听人说有头羊从山上摔了下来,主人不忍心吃掉,所以拿出来卖钱,于是问了好几个人找到卖家,晚上咱们炖一锅山羊肉,怎么样?”蔡文姬故意转移话题,而这个话题众人并不感到乏味。
“好久没吃羊肉了,记得上次是一年前!”不想他这话引起了老道士的注意,加上他两个徒弟,大家都吞着口水,脑海中想象着散发香气的美味羊肉。
“早说嘛,我去厨房帮忙!”正好找的台阶下,董祀急忙甩掉两个兄弟,大步流星向厨房走去。
大哥刚走,蔡文姬拦住两个小弟的去路,他们往左边跟着往左,向右也拦着。
“嫂嫂,你这是何意?”林虎有些不耐烦了,他也想急忙赶到厨房去看看那只摔死的山羊。
“你们两个不用急,先把事情交代清楚,羊肉有的是,若是瞒着嫂嫂我,保准你们连羊毛都见不着!”蔡文姬双手叉腰,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她就想知道这帮人一大早出去都干了些什么。
“大嫂,方才大哥都已经交代了,我们就是去街上逛了一圈,真没别的事,不光在这里,就是在兖州,他也从来没干对不起你的事!”林龙一慌,急忙解释,这一解释,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什么叫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们到底去哪了,快说!”他们昨天才刚到,今天一大早便急匆匆招呼也不打一声出去,这里面没点蹊跷事,谁能相信?
看大嫂这阵事,若不说实话,不仅这顿羊肉是吃不到,估计今晚都不会消停,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开始进入犹豫期。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哥仨就去了一趟三台,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一位故人!”还是林龙嘴快,将故事的前半部分简短的说了出来。
“三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当初他便是关在铜雀台下,难道说,夫君在那里还留有什么念想?”蔡文姬低头寻思,不过没有去访间寻花问柳,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那可是个是非之地,没事千万不要去!”在旁边练舞的师徒三人终究是熬不下去了,于是加入质问的队伍。
“道长何出此言?”见老道士开口说话,蔡文姬转过身来,缓缓朝他走去,管师傅能掐会算,时常能预测天意,想必三台的事情瞒不过他。
主家问到底,作为打工的不能不回答,老道士收起手中的剑刃,将短剑挂在腰上,两个徒弟学着他的模样,纷纷收起兵器。
“三台在选址的时候,我就预测过,铜雀朝南,蛟龙向北,为大不吉利,三塔成林,容易招揽狐妖,宠妇惑主,天灾降世!”老道士也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抬头对天娓娓道来。
林氏两兄弟将信将疑,他们也只听说过这个老道是很灵验,但没有亲眼所见,于是也凑过耳朵细听起来。
“是吗?”三台可是当今丞相策划建造的,若此地不祥,灾祸到底会冲着谁呢?
“万物皆有灵,凡事命注定,大家还是好好珍惜眼前吧,今天最大的快乐,便是晚上有羊肉吃,呵呵!”危言耸听之后,老道是只当自己放了一个屁,认真的人会去分辨它的味道。
“嫂子,你们慢慢聊,我们也帮忙去了!”见大嫂被老道士缠住,她心里还有好多问题要问,林氏兄弟急忙借机脱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次先饶过你们,去吧!”蔡文姬朝他们假笑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老道士已经没什么话说了。
不到一个时辰,天上黑云密布,有要下雨的趋势,天空中时不时响起惯耳的雷鸣。
“看来,今天这场雨是下不下来了!”老道士手上的五根指头像是有无数的魔力,能预知过去未来甚至一百年后将发生的事情。
于是众人一前一後进了屋,林师兄弟故意挨着窗边坐下,他们抬头看着天,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个老道士的本领。
直接外面电闪雷鸣,暗淡的云彩死死压住光线,黑暗像深井笼罩天地,按以往的惯例非得有一场大雨倾盆不可,可是折腾了半响,硬是一滴雨都没有落下。
“碗筷都摆好,马上就要开餐了,香喷喷的萝卜炖羊肉!”董祀一边扯着嗓子喊,同时迈步走了出来,嘴角边还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油渍,至少说明他在厨房里偷吃了。
“吃羊肉咯!”大人小孩同时欢呼,在这个时候,吃一顿羊肉,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不仅成本高昂,还供不应求。
羊肉被端出来的时候冒着热气,香味让鼻子不停的抽搐,众人手中早拿好筷子,目光盯着锅里。
“这让我想起我的侄儿来,他做的一手好菜,要是本人在此,这只羊和我们便都有福了!”老道士伸出筷子的同时不忘讲他自己过往的经历,提到那个炒着一手好菜的厨子。
想想不免有些伤感,好些年没尝到侄子做的菜了。
“来来,开吃!”一声喊,七八双筷子朝冒着烟的铁锅里伸去,夹起一块热乎乎的羊肉放入嘴里咀嚼,这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
特别是在入秋时节,外面凉飕飕的冷风时不时穿堂而过,让额头冒汗的你闪现一丝丝冰凉。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林龙突然从嘴里露出这么一句,让人感到奇怪,吃着嘴里这么好吃的羊肉,竟然还不知足,想早点离开这里。
“我跟你们说,我们店里的这位师傅,也是做饭的高手,味道还不错吧?”蔡文姬也是花了不少心血,从别的店里挖来伙计,他觉得这羊肉味道不错。
“是不错,美味啊!只可惜过不了两三天便要回去办事,真是舍不得你们!”董祀揉了揉着眼睛,父母过世得早,打小一个人面对艰难的生活,好久没有家的感觉。
而今天这个场景,这些人,让他找到这种难得一见的感觉,充满着温暖,就像锅里冒出来的热气,每个人都吃的满头大汗,但又不争不抢,多好啊!
“对了,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们今天去三台干什么了?”蔡文姬峰回路转,借着众人享受着锅里的美味,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撒谎吧?
“谁说的,谁说我们去了三台?”董祀有些生气,男子汉大丈夫说一是一,既然已经撒了谎,就不能再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