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河不耐烦望过去，想说她真的很烦人。
然而正对上对方克制又心疼的目光。
她在看着他的伤。
那句话，他莫名说不出口了，心中有股很怪的情绪四处乱撞，无处发泄。
他偏开眼睛，语气加重，“要我说多少遍才行，不疼不疼我一点儿都不疼！”
音落，安静片刻，他才听到一句——
“好，我知道了。”
女子的声音很淡也很从容。
就这样？
宴清河等了等，没有等到她更多的话，不由看过去。
宴清黎在闭目养神。
宴清河，“……”她比他更奇怪。
马车内安静下来，一直到外边传来小厮的声音，说元宝街到了。
姐弟二人一同睁眼，四目相对。
宴清河率先移开视线，他浑身都不自在，撇撇嘴，语气不耐，像是在赶她：“到了，你下去吧，到时候你自己回去，我是不会来接你的。”
“我知道。”宴清黎起身下了马车。
车门口正对木雕店的店门，挡了人家进进出出的路。
对上周围人探究埋怨的视线，她微微颔首，歉意一笑，然后对着赶车的小厮说道，“你把车移到旁边，稍等我片刻。”
小厮往车里瞄了眼，慢腾腾动起来。
木雕店旁边正好有个药肆，宴清黎进去买了药酒交给小厮。
小厮接过，面上都是勉强，“六小姐，要不还是您交给七少爷？奴才的话少爷根本不会听。”
某位少爷仿佛听到在说他，噌地推开车门，火气要把他自己都烧起来：“唐果儿你要上天是不是……”
一眼看到他手中的药酒。
视线又噌地移到宴清黎身上。
不等他开口，宴清黎挥挥手，笑着叮嘱一声，“记得擦药。”
然后进了木雕店。
宴清河手指紧抓着车壁：“……”
唐果儿看看手中药酒，看看宴清河，“少爷……”
宴清黎嗖地缩回车内，“扔了！”
唐果儿可不敢随便扔，他家少爷最是口是心非，又常常反悔。
若是真扔了，日后他再让寻回来，他要去哪儿找啊。
*
店外的马车咕噜噜跑远了，宴清黎这才把注意移到殿中的木雕上。
有花鸟虫鱼，还有亭台楼阁，前者栩栩如生，后者精妙绝巧。
顶级的木雕不仅是外形上的优秀，其所选择的木头、木头上的纹理都极为重要。
在没有颜色渲染的情况下，只有木头能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大致看了一圈，了解了这家店的情况，宴清黎直接寻到店家，说明自己所要的几种木头。
她话语寥寥，精简准确，店家一听便知她是行内人。
挂上热情的笑，舍弃常用的套话，还将店中未拿出的几种珍木通通抛了出来。
一番讨价还价后，宴清黎选了一块普通黄杨木，还有一块顶尖的黄花梨木。
她的荷包骤然瘪下来。
店家卖出了一块好木，心中正高兴，将木头装好亲自送来时，注意到她面上的怅意，提议道，“若是姑娘有意，小店可帮姑娘卖些木雕，价格利润方面都好说。”
青岁上前接过两个木盒。
“我会考虑下。”宴清黎并未直接拒绝。
往日她做木雕都是兴之所至，从未想过售卖，那些做好的木雕都在西郊的一个屋子中放着，无人问津。
对比店中这些光彩的雕刻，确实有些埋没它们。
“对了，店家，你知道哪里卖玉吗？”
店家目露惊讶，“姑娘还会玉雕？！”
“没有。”宴清黎笑意羞涩，“只是有些兴致，想试试。”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往西两条街有家珍宝坊，专卖女子首饰，还可定做，姑娘可去那里询问。”
宴清黎和青岁出来后，一人抱着一个木盒，慢悠悠往西走。
路上有卖糖葫芦的，用荷包中剩下的银子买了两根糖葫芦，一人一个。
还遇到了几只狗，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跟在宴清黎身边。
又走了段，来了几只猫。
青岁不怕狗也不怕猫，但是仅限于自己熟悉的。
这些身大膘肥，一看就很凶猛的猫狗，她多少有些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给她一口。
宴清黎一手落在她的手臂，将她推到了另一边，“别担心，有我在呢。”
说着，她的另外一只手还落在一只大黑狗脑袋上揉了揉。
青岁的尖叫堵在喉间，六小姐实在太厉害了。
突然，一只狗的耳朵竖起，朝着前方汪汪叫起来。
宴清黎没有任何犹豫，拉着青岁避到路边。
青岁不明所以，刚想询问，就见路上行走的路人匆忙往两边跑，远处传来马蹄哒哒哒的声音，还夹带着人高声的提醒，“快让开！”
短短时间，高马带着马车从她们面前飞驰而过。
青岁回忆着方才看到的驾车的人，犹豫着说道，“小姐，那人好像是七少爷的小厮唐果儿。”
宴清黎也看到了，她还注意到宴清河就在马车内。
思虑的片刻，又有两辆马车奔过，朝着宴清河的方向追去。
宴清黎将怀中的木盒交予青岁，“你将东西送回府，然后去找赵信……”
她想起赵叔他们还在养伤。
她咬唇，叹气一声，“去找宴清源，若是大哥有时间，请他帮下忙。若是没有时间便算了。”
青岁两手抱着木盒，没法拉住她，只能用言语焦急阻止，“可是您一人过去，实在不安全。”
宴清黎拍了拍身边的狗狗，“放心，我有他们在。”
那只被她拍的狗狗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汪叫一声，拔腿开跑。
宴清黎赶紧追上去。
宴清河未出城区，而是到了更西边的一处湖边。
这里屋舍稀少，入目皆是葱郁高木。
三辆马车横七竖八地停在旁边，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头上有伤的少年，另外五六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厮在他的指使下围殴宴清河和唐果儿。
即便处于弱势，宴清河没有半点儿认怂，嘴里不断叫嚣挑衅。
他说出的那些话，宴清黎听了都想揍他一顿，实在太欠了。
抬手按了下太阳穴，可没办法，谁让他是她弟呢。
她低头看向跃跃欲试的狗狗们，“还得麻烦你们了。”
狗狗们前仆后继地冲过去，汪汪乱叫，将人吓得退开。
“哪里来的狗？”赵蛮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满面惊恐，“赶紧把它们赶走！不，敢吓本少爷，都抓起来，不能放过它们！”
“真不好意思，它们太热情，吓到了少爷，我代它们向少爷道个歉。”宴清黎从狗狗开出路走到了宴清河与赵蛮之间，对着赵蛮行了个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