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宴清黎一有时间就往外跑，去到京城中的书肆，寻找书籍查阅。
她想着既是与宫中有关，那须得从律法中寻找答案。
但已经寻到的律法书籍中，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有关选秀，更是只字未提。
这让她有些丧气，莫非是她想错方向了？
将手中的《朝律》放回原位，她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摸向旁边的书。
看眼封皮大字，宴清黎直接翻开看。
然而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她再次放回去。
当她的眼尾不经意扫过旁边时，《朝律》不见了。
宴清黎怔了下，不敢相信地伸手触过去，空空如也，书真的没了！
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书丢了！
她紧张环视四周，视线瞬间被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吸引。
他手中捧着的赫然是她以为丢了的《朝律》！
书没丢，没有闹鬼，宴清黎心下松口气。
而男子好似惊讶于她变来变去的神色，直直望着她，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落在书上。
“宴姑娘还想看此书？”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凌凌的，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宴清黎记得他，在安伯侯府宴上见过的封致封公子。
她轻摆下手，“我以为书丢了，公子你继续看吧。”
这处书肆不算大，位置也并非处在闹市，宴清黎问了陈悦凝才知道的这儿。
相比其他书肆，这里有许多与律法有关的书。
宴清黎一连来了好几天了，且几乎每次都只有她一人，今日是第一次遇到除店家之外的人。
“宴姑娘在寻找什么？”封致突然问道。
宴清黎从思虑中回神，清亮眼眸望向他，笑意疏离礼貌：“公子此话怎说，我是来看书的。”
“一刻钟看完一本《朝律》？”封致的手指弹了下书籍的封皮，“这其中共记载12篇，共500条律法，宴姑娘都一一看过了？”
宴清黎并应声，只继续看着他。
“你方才放回去的那本《开皇令》，共27篇，30卷，我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看完，而宴姑娘则不到刻钟。”
“我从未见过有人这般看书。”
他语气中并没有什么鄙夷不屑，清清淡淡，仅是说出这个事实。
也正因如此，宴清黎猜不透他的目的。
“那依公子的意思呢？”
封致微微拧眉，这与他何干。
他看眼眸色警惕的宴清黎，翻开书继续看，不作回答。
他这样，宴清黎更迷惑了，意思是互不干扰吗？
她试着拿出另外一本书，看向男子，他没有反应。
事实上，封致很难不去注意她。
耳边不断有书翻页的声音响起，虽然对方很注意了，但书肆中很安静，再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大。
一声又一声，钻进他的耳中，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这般迅速，能看进去什么，这怎能叫看书？！
封致终是没忍住，抬眼看过去。
女子侧对着他，双目专注盯着书页，神态极为认真。
长睫偶尔扇动，在眼下遮出一小块文静的阴影。
如果没有入耳的那一声声翻页，封致相信她在很认真地看，“宴姑娘。”
宴清黎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在唤自己，“嗯？”
“姑娘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这书肆中的书，我都看过。”封致单手背在身后，话语间并未有什么骄傲之意，仿佛都是应做之事。
若是寻常事情，宴清黎许是就应了。
她看书看的很累，眼睛酸疼，脑中晕乎乎的。
但事关选秀，且这消息还未切实发出来，她不想冒险。
眼前之人似还是刑部官员，她就更不能同他说了。
女子的犹豫和戒备都写在脸上，封致顿了下，“我并非想要探听你的秘密，只是你这般看书，于书是轻视，于己身是浪费时间，何必折磨书又折磨自己。”
宴清黎：“……”
折磨自己是真的，折磨书？
书也算是人么。
“我看你翻看的书籍都与律法有关，你们宴家不是有个宴清源，于大理寺任职，他应对律法极为了解，你问过他么？”
“还有宴清源的新婚妻子，听闻那位也是位博览群书的女子，你想知道什么，问他们不比看书更迅速？”
封致的一连两问，把宴清黎问懵了。
她从未想过去问她们，或许某个时刻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被她自己的潜意识否决了。
所以即便是现下听他提起，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
“我打扰到公子了？”宴清黎往周围看了看，想着要么换个地方继续看书。
封致犹豫了下，道：“并未。只是我觉得，既是看书便要看进去，若是如你这般囫囵吞枣，还不如去外面玩耍吃喝。”
他话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也并非宴清黎想做的，难道她就不想看自己喜欢的话本子么？
还不是为了所谓的未来。
手指捏紧书皮，一时间，宴清黎心中很委屈，特别想回西郊。
在西郊，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也什么都不用顾忌。
想着，鼻尖开始泛酸。
宴清黎长长叹出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沉默着将书放回原位，拍拍袖角往外走。
封致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看错了，少女好似哭了。
“等等。”他叫住人。
宴清黎回身，询问看过来，面色淡淡，眼中虽未有泪，但不似方才亮了。
“我并非是赶你走。”封致解释，“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若不深读细读，如何能碰到黄金屋的大门。”
宴清黎歪下脑袋，他同她说这些作甚。
她没有心情跟他周旋交谈，只敷衍点头，“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不过我今日还有事，先告辞。”
宴清黎对着封致微微颔首以示礼节，缓步出了书肆。
青岁在书肆旁的矮桌边等她，见她出来，赶紧起身跟上。
她挺纳闷，往日小姐都在书肆待一整天，除非到不得不回府的时间才出来，今日怎就待了半天。
“小姐，今日不继续看了吗？”
宴清黎摇摇头，蔫蔫回道：“明日再说吧。”
她们身后，封致拧眉，问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白发店家，“你觉得她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