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格雷医院的停尸间值班室。
前辈焦急地摇晃着汤姆的身体：“汤姆，醒醒！”
“啊，下巴和眼睛好疼……”汤姆捂着脸，痛苦地呻吟。
前辈慌忙给汤姆解绑：“你怎么被绑起来了？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汤姆恍惚地看着白色的墙壁，昨晚恐怖的场景重新浮现在脑海。
他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地抱住前辈：“有鬼！有鬼啊！你听我说……”
十分钟后，汤姆抽抽噎噎地把昨晚的经历讲了一遍。
前辈神色复杂地听汤姆说完，叹了口气：“那个故事是假的，哪有什么鬼。”
汤姆眼里满是急切，激动地高声解释：“可是，我昨晚真的有看到那个跳舞的女孩……”
“汤姆。”前辈无奈地打断，“上一年的昨天，停尸间确实发生了教师和学生的大规模伤亡事件，而女孩的尸体也确实是消失了……”
汤姆激动地插话：“对啊！肯定是她，昨天晚上的人！”
“你听我说完。”
前辈按着汤姆的肩膀，眼神温和又坚定。
“发生伤亡事件，是因为那群师生不小心接触到了致幻药物，他们在错乱的幻觉中杀死了自己同伴。”
“而女尸，那只是前任管理员巴顿的工作失误而导致的尸体遗失。”
“这……”汤姆瞠目结舌，惊恐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点。
前辈起身给汤姆倒了杯水，柔声安慰：“你仔细想想。故事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死了，一个目击者都没有，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当初停尸间里发生了什么？”
“那、那个从停尸间里出来的血脚印？”汤姆用战栗的手接过水杯。
“那个也是假的。那天我和巴顿都有来上班，我们俩都没看到什么血脚印。”前辈把发抖的汤姆扶到椅子上，眼眸里是对后辈温暖的关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汤姆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前辈，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可怕的故事的呀？差点没把我吓出心脏病。”
吱——
前辈拉出一张椅子，椅腿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噪音。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笑眯眯道：“这个故事，不是我编的，是巴顿告诉我的。”
“巴顿前辈？”
“对，就是那个家伙。他人还挺好的，平时我偷懒还会帮我打掩护。就是神神叨叨了点，有时候会嘟囔些魔鬼之类的奇怪玩意儿。可惜他辞职了，不然你们俩应该挺合得来的。”
汤姆好奇道：“巴顿前辈辞职，是因为把女尸弄丢了吗？”
前辈嘴角弯起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我也不清楚。去年出事的那天，他白天还在的，结果下午就莫名其妙不来上班了。”
“我去找组长问。组长告诉我，巴顿承受不住弄丢尸体的压力，直接不干了。”
组长——专门对接停尸间事务的领导，似乎是格雷医院特有的东西。
汤姆干笑一声：“巴顿前辈很有写作天赋啊，他的故事可把我吓得够呛的。”
前辈神情微妙：“巴顿他其实也没什么写作天赋。”
“什么意思？”汤姆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前辈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个故事，有一部分不是巴顿编的，而是他梦到的。”
“出事的那天，刚好是他值班。结果他在一楼的空房间偷懒喝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误打误撞避开了那群被药疯了的师生。”
“第二天我来上班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说空房间里出现了个全裸的黑发美女。房间很黑，但美女身上有奇怪的光。美女还和他说话了。”
“美女说了什么？”汤姆身体前倾，紧张地追问。
前辈脸色如常，啜了一口水：“没说什么。就叫他早点辞职。”
“这……”
啪嗒。
前辈微微一笑，将杯子放下：“好了好了，别管这些了，我们赶紧去把停尸间收拾一下。”
既然昨晚遇到的那个东西不是鬼，那应该就是入侵的歹徒……
“糟了，停尸间！”
汤姆一个激灵，连忙跑去停尸间查看。
仅仅几步路的距离，汤姆就来到了停尸间门口。
停尸间的大门敞开了一条缝，看样子没有锁。
他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嘎吱——
里面诡异的情景映入眼帘，汤姆不禁脸色一白。
原本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尸体，全都跑到了木门附近。
尸体们层层叠叠，一个紧贴着一个，挤在木门门口，构成一堵惨白的“人墙”。
它们都整齐地看向木门外面，像是门外有它们无比感兴趣的东西。
哒、哒、哒……
背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汤姆寒毛直竖，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就被一只手搭到了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啊！”汤姆身体一软，摊倒在地，大声尖叫。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是我。”前辈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地将汤姆扶起。
汤姆指着“人墙”，结结巴巴道：“鬼、鬼、鬼……”
前辈的手按到了汤姆肩上，似乎是想安抚汤姆：“哪有什么鬼，别老是自己吓自己。昨晚不是有人入侵吗？这应该是那些歹徒干的。”
“对、对哦，歹徒……”汤姆吞了口唾沫，转身想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前辈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汤姆的肩膀，表情依旧温和。
汤姆疼得浑身一颤，老老实实道：“既然有歹徒的话，那我们得赶紧去报警啊……”
“不用报警，告诉组长就好。”前辈摇摇头，强硬地把汤姆推进停尸间，“快要有家属过来认领尸体了，我们赶紧把它们摆回去。”
“可、可是……”汤姆面露犹豫，他觉得这么恶劣的入侵事件还是告诉警方为好。
“汤姆。”前辈温和的笑容消失了，“你不会没有仔细看过停尸间管理员的注意事项吧？”
糟了，因为十分抵抗这份工作，所以入职的时候，对注意事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难道是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惹前辈生气了？
汤姆脖子一缩，回道：“抱歉……”
嘎吱——
前辈面无表情地关上停尸间的门，淡淡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记好了。”
“1、当你听到停尸间有奇怪的动静，无论是什么样的声音，哪怕是有人求助，也绝对不要回应，更不要开门。”
“2、如果停尸间发生了事故，无论事情轻重，只需上报组长，无需报警。”
“3、不要讲鬼故事。”
“记住了吗？汤姆。”
“记住了！”汤姆察觉到规定的奇怪之处，但不敢提问，只能大声应下。
前辈重新扬起温和的笑容：“哎呀，鬼故事这个，我看你是新来的，就想逗逗你，一不注意就说漏嘴了。你别告诉组长哈，我还指望着这份工作养家呢。”
汤姆后怕地摸摸隐隐作痛的下巴，低声道：“前辈，真的不能报警吗？我被打了……”
前辈提高音量，打断道：“绝不能报警，绝不。只要你报警了，你将面临合同里的巨额赔偿。格雷医院的法务部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你要明白，十年来所有医疗事故不了了之的含金量。”
“可是……”
“这份工作，工资那么多，活又那么轻松，你就忍忍呗。”前辈微笑着，钳住汤姆的手臂，将他往“人墙”处拉，“来，我们赶紧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