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大厅二楼上一片安静，几乎是下意识地，所有人都再次紧张地望向叶铭。
特别是国内的大老们，更是一脸的错愕。
从三年前提出米粒的设计方案开始，它便被人类寄予了厚望。
如果说补天计划的高维空间膜防御阵是人类防守的底气的话，那么米粒，便是人类进攻的底气。
随着艾塔的提示不断响起，随着空中不断掠过的万道光芒，已经加速到光速百分之五的米粒被不断击落，很快便损失了三分之一。
居然能够被拦截这么多？
“叶总……”秦将军脸上阴晴不定。
“嗯，看起来还行。”
叶铭回望着众人，他知道要理解米粒这种“黑科技武器”的被拦截率，对于在座的诸位而言有点困难，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家下意识地把米粒这种亚光速导弹和现实中的导弹等同起来，并认为其无敌一般的存在——毕竟这是叶铭也一直都在给大家灌输的。但作为亚光速有轨导弹，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光速？
“敌人用的是粒子或者光速武器拦截。”叶铭迅速回放了一下之前的漫天光芒，解释道：“但我们可以看到，被拦截的米粒，每个都是被攻击了数次后才被击落，这意味着敌人的观瞄预测和武器系统的配合并不完美，主要就突出一个蒙字。”
众人纷纷愕然，懵都能击落这么多？
“而且，敌人的技术，看起来也并不是那种超越理论的bug级黑科技，他们同样受到储能体系的影响——也就是说，整体上，敌人和我们的科技处于同一水平线上。譬如你们看，现在拦截密度就已经下来了，这意味着，第一波的拦截即将结束。”
仿佛为了印证叶铭的话，随着米粒的不断加速，就这短短几秒，剩余的米粒便越过了刚才的漫天烟火，朝着敌舰的主力而去。而这期间，仅只有一枚米粒被命中。
现在，人类还剩下十五枚米粒。
“如果后续依旧保持着这个被拦截率，那么最终存活率将会有百分之三十左右，而对千分之一光速的移动目标，米粒在10%光速下的命中率是百分之六十……这表示，米粒最终可以摧毁四到五个目标。”
“我们还有三十六枚米粒，而且，它们的末端速度会更快。”叶铭轻轻地点了点桌子：“大家别忘了，对于我们而言，它是消耗品，现在无非就是能耗成本有点高……但能耗成本，终究是一个能够被我们的能源技术快速抹平的成本。”
这时牛主任若有所思地道：“叶总的意思是，在导弹这里一领域，我们非但没有和敌人有代差，甚至还更先进？”
叶铭笑着点头：“我无法推测出执行者的科技树，但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这时阿尔沙文将军问道：“那为什么苍蓝星当初的文明，好像瞬间就被灭了？”
“战场信息。”叶铭望向对方：“你可以把苍蓝星人理解为沙漠风暴行动中的尹拉克。”
当叶铭嘴里冒出沙漠风暴这一词时，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它不会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叶铭静静地看着全息投影，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所以我们越是弄清楚敌人的手段，便越是对今后的战争有……。”
说话中，二十三道光芒瞬间划破长空。
这是，下方的指挥官们，在为y18的突破做掩护。
目标，正是那六艘正在快速朝着y18号战舰侧面逼近的六艘驱逐舰。
下一秒，光芒消退。
三朵烟花，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中悄然绽放。
叶铭瞬间起身！
“打得好！”
……
指挥大厅中一片欢腾。
米粒被拦截的低迷在三艘敌人的驱逐舰被直接打爆的战果下瞬间一扫而空。
初尝战果的指挥官们，开始再次控制着飞船集体机动——他们的储能已经过半，按照计划，他们将会在储能剩下百分之十的时候撤出战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材烧，只要一道烟地跑个几天，储能完成后又是一条好汉，还能杀个回马枪——克荣人和塔拉人便是这么拉扯的。
而只要能够守住战线，等到人类后续舰队赶到……
但随后，敌人舰队针对米粒的第二波拦截便开始了。
看着漫天的光芒，杨文志深深地呼了口气，心无旁骛地驾着飞船直奔敌方主力舰队的方向。
“伙计。”杨文志紧盯着左前方的目标，视漫天的光芒为无物，轻声道：“我们现在丢一波导弹怎么样？”
“现在丢吗？不拼刺刀了？”
“我担心主力舰那边的拦截有点强，要不你先试试？”
“那行，我先搞一波！”
斯米尔很快便锁定了正在追自己的驱逐舰和护卫舰，只听他法克了两声后，致远号的导弹舱开启，数枚空空导弹倾泻而出。
一边释放导弹，杨文志一边展开蛇皮走位，精准地躲开了一道迎面而来的主炮，片刻后，他瞄准了前方的一颗大型陨石。
在和艾塔高效的沟通后，他开始朝着陨石的方向加速前进。
战报中，艾塔开始汇报战损。
相比第一波，第二波针对米粒的拦截就没那么凑效了，只打下来两枚米粒——现在，还剩下十三枚米粒，已经突破了敌人前突战舰的拦截区域，以光速的百分之十直奔敌方主力舰队。
就在这时，敌人的齐射也开始了。
来自战列舰的庞大光柱瞬间划破长空，落在了六艘人类战舰的护盾之上。
一秒，两秒，三秒。
漫长的三秒后，两艘人类战舰护盾消失，继而瞬间化为烟尘。
“兄弟们，我gg了，你们加油。”
听着耳机中传来战友的声音，杨文志的心瞬间一提。
难道护盾挡不住敌人主炮？
但战机无法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右侧一转！
前方烟花绽放，那颗被自己用来挡住主炮的陨石被瞬间贯穿。
下一秒，频道中再次传来遗憾的退场声音。
在敌军主炮的持续输出下，除了一艘战舰躲过一劫之外，一共五艘人类战舰在护盾消失的瞬间被直接蒸发。
整个大厅中一片安静。
大幕上，代表着人类战舰的蓝色标志群中，有五个光点直接消失了。
这意味着……在这战舰的交换中，人类其实是，吃亏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无比。
就在这时，艾塔的声音响起。
“米粒攻击倒计时。”
“十。”
“九。”
“检测到防御。”
随着艾塔冷静的声音，所有人，包括被同步接受战场讯息的指挥官们都看到了，敌人的舰队主力开始疯狂地宣泄着“小口径”火力，无数道光芒划破长空，将整支舰队的身影照耀得一片白炽。
光芒中，代表飞机的小红点也开始不断从敌人的母舰中涌出。
“检测到敌机释放。”
“五。”
“四。”
倒计时中，一道接着一道烟花升起，那是米粒被拦截后爆炸的光芒。
“三。”
“二。”
“一。”
艾塔的读秒结束。
漫长的一秒，就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但时间终究还是要流逝。
于是，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三道灼热的光芒瞬间升起，犹如恒星一般光耀夺目。
“三个目标被摧毁，敌母舰存活。”
……
即便隔着耳机，杨文志也能清楚地听到大厅中传来如雷一般的掌声与欢呼。
主炮的攻击虽然厉害，但人类……到底还是离巨舰大炮的时代太久，太久了。
用主炮攻击敌人，那已经是上个世纪，一百年前的事了。
自从人类进入导弹时代后，承载了无数荣光的战列舰便彻底烟消云散——不，甚至在航母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出来之后，战列舰这种代表着最直观伤害的武器便被成了活靶子。
因此，别看御夫座舰队的每一艘战舰都有主炮，但大家最期待的，还是米粒的攻击。因为米粒是人类目前最行之有效的超距打击手段。也正因为此，之前大家才会因为米粒被拦截而士气顿减。
但现在……米粒的攻击奏效，就意味着，人类将彻底掌握超距战场的主动权。
嗯，如果说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攻击敌人母舰的两枚米粒被拦截了。
杨文志的耳机中传来艾塔的声音。
“指挥官，检测到敌方舰队正在执行转向机动，轨迹预测已开启。”
“指挥官，检测到敌方战斗机集群正在接近。”
“指挥官，请注意，你将面临危险。”
听着艾塔的提示，杨文志死死地盯着前方已经进入一光秒距离的母舰，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艾塔，前方半护盾启动，朝预定目标全速前进。”
“收到。”
……
指挥大厅二楼，所有将军齐齐起身，掌声经久不息。
人类损失了五艘战舰，换来了敌人的三艘驱逐舰和三艘主力舰，这个交换比，单从吨位来看，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验证了，敌人战舰不是无坚不摧的，米粒的攻击是凑效的！
“敌人好像要逃了？”
掌声消散，所有人重新坐下，看着投影中显示出来的轨迹预测，秦将军目光灼灼。
“嗯，好像是。”叶铭表情恢复了镇静，他看着敌人仅存的三艘战列舰和母舰正拉出了一个弧形的大转完后轻轻点头：“但这不是好事。”
马上有人望向他：“为什么？”
秦将军在微微一怔后却认同了叶铭的说法，他也轻轻点头后慢慢道：“确实，知进退的敌人，比那种只知道冲的莽夫要难对付的多。”
然后，随着秦将军的这句话，所有人便都愣了一下，视线直直地落在了正在快速逼近地方母舰的y18号战舰。
——此时，大家都知道了，该舰的指挥官，已经把这艘战舰命名为“致远”。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所有国内的将军们，便都知道了这个指挥官的打算……以及该船的命运。
嗯……说到莽，这艘船确实有点莽。
秦将军见众人表情，便知道大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后摆手道：“我可不是说y18，只是说敌人。”
“不过y18的运气确实挺好，躲过了很多次攻击。”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有时候战场直觉比任何的高科技都要重要，对吧叶总？”
听着众人松了口气下来的闲谈，叶铭也微微一笑：“嗯，我一直在听他们的指挥频道，他们两个的想法挺好。”
毫无疑问，那个杨文志少校和斯米尔少校，是不可多得的“测试”指挥官。
在获得了叶铭“不要有心理负担”的叮嘱后，他们两人几乎测试了所有“鹰”式战舰之前未曾尝试过的极限，譬如极限转向，极限加速，“近”距离释放传统导弹，半开护盾等等。
而现在，频道中，正传来二人在讨论，依靠护住前方的护盾来挡住正面攻击，然后释放超高速空空导弹消灭敌人战机的战术。
这些，都是人类在未来的太空战争中，亟需的数据和战斗方式。
能够在第一场不落下风的对抗中获得，比今后迫在眉睫地实行，显然要好太多。
看了一会后，叶铭抬头望向秦将军：“秦将军，小熊座舰队的米粒，可以动一动了。”
“好！全部释放？”
“嗯……我建议全部释放，然后小熊座舰队与御夫座舰队汇合，然后以支援舰的形式，来完成对整个御夫座的星系的探索和探测器布防——你看，敌人已经开始朝着我们的探测器进行超远程处理了。”
说话中，众人便看到，好几道光芒直奔人类探测器。
“好了，接下来，就看致远号了。”叶铭说完，视线开始停留在致远号上，心中也开始读秒。
伴随着数道光芒的升起，致远号上成功地发射了控控拦截导弹，片刻后，它依靠着远超太空战机的速度，犹如一支大鹰扑入鸡舍。
片刻后，数朵烟花升起。
致远号的速度是如此的快，以至于，这些烟花，就犹如为他送行践礼。
“加油！”
叶铭的声音第一次响起频道中。
“收到！”
杨文志沉声回答着，目光紧紧地看着屏幕。
渐渐的，母舰近了。
光芒多了。
迎着数不清的光，致远号，就犹如一个顶着锅盖的沙丁鱼，一头撞向了那艘犹如太空城市的母舰。
“吃我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