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到最后的,不知道聊哪儿去了,想到什么提什么,“哦,还有啊……我还遇到梁家那六郎了”。
“那家伙,还是那副熊样子,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尾随着人姑娘要一块儿打捶丸来着,那姑娘就跟你以前一个样式的,扭扭捏捏站不直的妖精作派”。
“嘿嘿,你还真别说啊,这梁家六郎的口味还挺专一,喜欢的一直就是一个调调”。
“就是不知道……当初明兰是怎么想的,竟上赶着沾上这样的门户,都知道有问题了还往里边儿凑,偏生她那操作吧,我是至今都没看明白“。
话落,如兰轻轻拐了墨兰一下,“喂~别闷不做声了,你也来说说,小六我瞧着也不笨啊,咋就想不开呢?”。
墨兰都快进入梦乡了,冷不丁被这么一拐的又给弄醒了,一时有些小生气,中途才翻过来的身板又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谁知道呢……你一天到晚八卦的很,赶紧回去吧”。
“没事儿别找我了,有事更别找我”。
烦人呢~
被人明晃晃的赶走,如兰多少是有些小心塞的,不过还是撇撇嘴离开了。
“哼~走就走!”,以后她还来,反正她东西多,这人她也看出来几分了,是个贪财的。
……
入夜,万籁寂静。
永昌伯爵府某处院落,枯枝败叶,瞧着有些散乱偏僻。
冷风嗖嗖滑过,吹得门窗吱呀作响,床上的明兰面色枯黄,眼窝深黑,薄被下的身躯恍惚可见的有些瘦弱。
彼时她的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青紫难看。
突然的……
“啊!!”,床上人惊呼一声坐起,眼里带着浓浓的惊恐与彷徨无助。
八十一岁,彻底闭上眼即将落气前,澄园外的火光冲天,满街降兵的无情搜刮,八方妇孺们的惨叫连连。
那是……金兵攻破下的汴京城,屈辱的天子受降仪式,天价数额的金银玉器赔偿,公主贵女们纷纷用于抵债……
京都陷落,国家风雨飘摇。
这便是,她美满一生的结局,她的孙儿们,她的儿女们,将会如何?
~
小两月后。
林小娘千挑万选还是没个头绪,主要是墨兰的要求,还有她自己的要求,分开来看的话还算好找,可要是合在一起,就有点过分苛刻了。
为此,林小娘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墨兰没忍住提醒她,“小娘,万事放宽心,否则会长皱纹的”。
林小娘果然听进去了,她可是实实在在靠脸吃饭的娘们儿,没见上年纪了头发都快溜下来了吗,回头拉着墨兰扒拉两句,便急匆匆跑回去保养了,喝美容粥,睡美容觉,唱美容歌,听美容曲儿……忙得很。
如此一来,墨兰到是跟着松快了许多,又有心情捣鼓吃的喝的,骑马遛狗了……当然了,偶尔她也会来两幅画作,陶冶陶冶情操,刷两本小人书,增长增长见识。
这天,天晴气朗,风平浪静,墨兰同如兰一道去寿安堂请安,仔细算起来,这还是自明兰出嫁后的头一回,老太太想来是真伤心大发了,关门闭户了这样许久。
甚至对于墨兰来说,这还是她病好后的头一遭,林小娘当初被老太婆的操作气坏了,几经以墨兰身体为由便尽管放话让她养着不去,其实这也算是跟老太婆明面上撕破半张脸了。
不过林小娘也不在意,孩子都差点没命了还跟她玩什么孝顺呢,好在墨兰也是个懒怠的,配合得很。
如兰着了通身的蓝绿色纱衫和素色襦裙,腰间系上一同色系蝴蝶结点缀,与墨兰并排站立着,到是叫二人有点子姐妹装的意思。
今儿的墨兰,同样一身的蓝绿色纱裙,不同的是她不喜欢蝴蝶结,她这把曲线身材,她都恨不能棺材都做成收腰的,哪里会让别的东西给挡着,宽带勒得要多紧有多紧。
不过也确实好看的很,如兰盯着是看了又看,看了再看,忍不住啧啧啧,“你这腰啊,当真是杨柳款的,我瞧了都眼馋”。
“……这到底是怎么养的啊,你不会没用膳纯饿的吧?”。
墨兰挺了挺胸,“……天生的,以前被衣服遮挡了而已,怕打击着你”。
出门在外,什么身份不都是自己给的,什么话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不过她这确实天生的就是了,那人要是噶了以后,剔除的血肉之下,骨架子的类型千奇百怪,有虎背熊腰的,也有直筒形的,还有腰间盘突出的,更有环肥燕瘦的……这么一分析,可不就不能是天生的了吗?
她这么解释,没毛病。
如兰撇了撇嘴,“哼……听你胡诌呢”。
房妈妈在里边屏风侧面立着观察老半天了,她本也是听了府上传言,说这俩水火不容的四姑娘跟五姑娘竟是蜜里调油好了起来,想着亲眼瞅瞅,打量下真假。
却是不想在看到墨兰的时候差点没被给惊掉了下巴。
当时便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都要以为莫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看错眼了。
怎么这四姑娘以前有这么好看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房妈妈整理整理表情,走了出去,“两位姑娘久候了,老太太已然起身,请姑娘们进去呢”。
不同于大娘子那里的嫡庶有别,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按的是长幼有序,墨兰年长,领着如兰一道行礼问安。
老太太其实是有些不耐烦见这两人的,她的明儿婚事那样不如意,在梁家过得更是如履薄冰,她又不能插手太多,只给了数不尽的压箱底。
就这传来的消息也还是明儿要不好了,前脚来的新消息说才刚能起身,卧病在床小半月了梁家竟是也没人问一声。
那个梁晗的黑心肝,还有兴趣去什么凉亭诗集!
“……我这身子骨是不太利落了,人老了~也难得叫你们这些个小辈过来,也好说说话”。
“房妈妈,去让小厨房端些参汤来,让姑娘们尝尝”。
林栖阁跟这头关系都快稀巴烂了,墨兰能不来就不来,一定要来的话,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且她如今也不爱说话。
如兰到是爱热闹也时常叽叽喳喳,可规矩礼节是在的,而且她如今做什么说什么总有点跟着墨兰走的意思,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当下也是闭口不语。
屋内的气氛一下就安静得有些诡异起来,老太婆的话竟是一时没人及时接过了,到是闹得她有些诧异,当下茶盏终于抬头扫来,给了两人一个正眼。
目光落在墨兰身上的时候,愣是狠狠滞了下,“……四丫头瞧着气色不错”。
墨兰淡笑着应了一声,便捧着人参汤咕噜咕噜。
被捧惯了的老太太:“……”。
看来这丫头真是变了,之前听了明儿说道,方才又得了房妈妈的话。
她还有些怀疑,想着这人再如何变化,十来年的气质总是由内而外养成,且骨子里都有些东西也很难祛除。
此前的墨兰,总归是被林小娘养的有些不成样子,见利忘义,自私愚蠢,每每遇事都只会装痴卖乖,轻浮攀咬,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眼下瞧着到是一派清明,知书达礼,干干净净的,就是不知道……是手段变高了,还是别的。
缩着脖子的如兰:“……”。
相处好些时日了,她也摸出了些这位的性子,很是不喜去奉承巴结人,尤其老太太,偶尔提起来的时候,墨兰眼底的那一丝漠然,还是叫她看得清楚的。
只是不曾想她这是一点不带装了,一张脸拉长得,跟人家欠她钱一样。
房妈妈跟着瞥了墨兰好几眼,眼里不自觉浮现出些许不快:
怎的对老太太如此不敬!
当真是林氏教养出来的,根上就坏透了,便是美了一张皮囊,也还只是个眼皮子浅的。
正是这气氛凝固的时候,外边来人说海氏来了,还带了全哥儿过来。
老太太的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快让她进来”。
海氏这个孙媳妇儿,由她亲自挑选,最是满意不过,端庄得体,能干聪慧,更是同长柏一般的一身正气,帮理不帮亲,是块实打实当家主母的料子。
海氏抱着孩子浅浅曲膝,“祖母安,孙媳带着全哥儿来给您请安……”。
说着,她又侧身看向一旁打招呼,“两位妹妹也在呢~”。
墨兰跟如兰齐刷刷起身,“二嫂嫂好”。
墨兰对海氏不咸不淡,记忆里,对方眼底的轻蔑她是能捕捉到的,还要她热脸贴人冷屁股,绝对不可能!
如兰也不太喜欢这个嫂嫂,也不是说她这个人不好,就是……给她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位嫁进门不出两月,母亲就莫名其妙被底下人说什么为难儿媳,摆婆婆的谱,可事实上明明是她自己天天要跑去献殷勤的。
还有二哥哥,新婚第二天便为了她当众下母亲面子不说,为那些个流言蜚语的,竟亲自找了母亲说道,这都不够回头还去找了父亲。
父亲便也说母亲该宽厚些,母亲委屈得都哭了,大姐姐当天还回来了一趟,母亲本想着能有个贴心的了,结果大姐姐也是那一路子的,跟着数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