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是仲夏的夜晚，夕阳沉山之后，一轮明月升上苍穹。
刘信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过，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还是忍不住多想，这真是两千年后自己看到的同一个月亮吗？
他觉得，这样的月夜，是有利的。因为，月色幽暗，足以给魏军士兵照明，却又不容易被秦军发现。
白起也是这么认为。于是，又一边让能工巧匠重新赶制了一张木排，一边从剩下的魏军当中，挑选了四名水性较好的人。
有个被解救的百姓，自称擅长划船，于是，也被选来，和那四个士兵一起，要趁着月色，再次前往城中送信。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那个百姓的划船技巧，确实不同一般，木排行进的速度，因此也快了许多。尽管河水还在上涨，水面更加宽阔，水流更加湍急，但是，这一回，他们还是在又一队巡逻的秦军到达之前，就成功地划到了那个水中的小山头。
借着小山头的遮掩，在昏暗的月光下，这一次，巡逻的秦军并没有察觉他们。
等秦军走远，这个由四名魏军士兵和一个魏国百姓组成的五人小队，也在小山头上休整得差不多了，就又继续划着木排，冒着河水湍急、暗流汹涌的风险，朝大梁城而去。
由于月光太暗，水面太远，刘信在水岸边，已经无法看清楚他们的情形。不过，也没有听到别的异样动静。只能凭猜测，他们应该是有惊无险，顺利地进了大梁城。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把刘信重新写好的信，分别送给魏王假和张耳。
刘信已经领略过，魏国朝堂上大臣们心思各异，十分复杂，而那个魏王假，也谈不上是个睿智果断的明君。
因此，他并不抱很大的期望，就凭自己写的这两封信，就能成功说服魏假，答应放城内百姓一条生路。
此时的魏假，最怕的显然就是城内人心动摇，大家都急着逃离、不愿守城。无论如何，他都会严禁百姓出城，要绑架着所有人和他一起困守。
即使，刘信在信中已经告诉他，项燕自己危在旦夕，大梁城不可能再有援军，即将面对秦军屠城的巨大危机，魏假也很难立即作出决断，愿意让大梁的百姓都离城逃生。
如果百姓都离城逃生，那相当于就是所有人都弃他而去，平时自称“寡人”的他，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这，显然是他绝对难以容忍的。
不过，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之前，刘信也只能采取这种给城中送信的方式，试上一试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回信”很快就到了。
次日，天才刚亮，刘信就和白起来到水边，向大梁城的方向张望。
结果，城那边似乎看不出有什么新的动静，他们却在水边，发现了一个爬在污泥上一动也不动的人。仔细一看，正是昨天晚上，自告奋勇和另外四个魏军士兵一起划着木排去大梁城的那个百姓！
此人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刘信和白起及时发现，已经动弹不得的他，很快就会被继续上涨的河水给淹没，还是难逃一死。
赶快将此人救醒，从他口中得到的讯息，让刘信忍不住学起了刘邦，破口骂了一句：“妈拉个巴子的！”
白起和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的脸上，也都是恼怒不已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原来，据被救起的此人所说，他和那四个魏军士兵，昨晚趁着月色，拼命划着木排，尽管水流汹涌，终于还是靠近了大梁城墙。
此时，水面已经很接近大梁城墙的顶部。他们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非常轻松地登上城墙，进入城中。
然而，就在他们正准备靠近城墙时，守城的魏军发现了他们。虽然，他们说的都是魏国口音，木排上的四个魏军士兵更穿着魏军服装，但，守城的魏军却无论如何，不许他们再靠近！
说是上级有令，要防止秦军奸细混进大梁搞破坏！虽然，他们看上去确实都像是魏军的人，但又焉知不是秦军奸细假扮的？
“我们是神勇武士亲自派回来的，还带着神勇武士写的信！”木排上的魏军士兵，十分着急。因为水流汹涌，如果不能马上靠近城墙上岸，他们就会很快被水冲走。
城墙上的魏军，却十分淡定：“神勇武士明明已经出使楚国了，怎么这样快就会回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冒神勇武士的名义？”
总之，为了防止放入秦军奸细导致自己被上司责罚，这些守城的魏军士兵，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在月光下看不清楚来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们是不会随便放人进城的。
木排上的魏军，又怒又急。怒的是，他们明明原本和守城的魏军都是一个部队的人，现在冒着如此之大的危险，连夜渡水回来送信，没被秦军发现，倒被自己人刁难！
急的是，河水十分汹涌，越是靠近城墙，水流越是湍急，他们的木排，根本就无法定住，被水推着往乱转。他们已经划了一夜的船，深知水中的危险，如果再被水冲远，他们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再次平安靠岸！
情急之下，几个木排上的魏军想要强行登上城墙。
这一来，顿时激怒了守城的魏军。尽管有月光，但夜色下也看不清楚，他们更加担心是秦军奸细攻城，于是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乱箭相加。
跟着过来的这个魏国百姓，见事不妙，赶快丢弃了木排，跳入水中逃命。
他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水性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尽管此时已经精疲力竭，但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居然最终还是挣扎着，游了回来，直至被刘信和白起发现。
至于另外那四个魏军士兵，早就已经被乱箭射死，被河水冲得不知去向了！
刘信和白起，都恨得牙痒痒！
举目望去，河水还在上涨，水面又宽阔了很多。水中间的那个小山头，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远方的大梁城，更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滔滔浊浪中飘摇，随时都可能墙塌城破！
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