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这都是老皇历了
翠莲不愿意强娃子晓得了自己的心思。
她安慰儿子：“你大爷爷他们在金溪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估计，他们也守了不几天，迟早要退回李家山。万一我走了，他们回来找不到一个人，又咋办呢？无论如何，李家山都不能离人呀！”
“李家山！李家山！”强娃子狠狠地把手中擦枪的布扔在地上，气恼地说：“妈！你这一辈子为了李家山，啥都莫得了，你看看，你今年的头发又比昨年白了好多啰！”
“强娃子啊！话可不能这样说。”翠莲放下手中缝补的衣服，站起身来，把强娃子扔在地上的擦枪布捡起来，交给他，说道：“你妈这几年虽然在李家山是苦了一些，但是你不知道，自从你妈到了李家山，人就活得比从前舒坦了。我嫁给你爹，嫁到李家山一点也不后悔。当初是你爹救了你妈的命，又是李家山人使你妈从一个丫头变成了一个女主人，我为李家山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现在，你爹不在了，李家山又有难，你大爷爷生死未卜，我咋个在这时候能够离开这里嘛？”
“翠莲妈，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不全懂，但我晓得你是真心地喜欢强娃子他爸爸，真心地热爱李家山。一个女人有值得自己爱的人和家，比什么都强。”马兰香受到翠莲的感染，停下手中的针线，抬头望着她，坚定地说：“我决定和你一起守在李家山！”
“兰香，你的好心我晓得，我劝你还是和强娃子赶快走。你们都年轻，日子还长。强娃子虽然有些不长进，但我看出来了，他是真心对你好，强娃子的心也不坏，我相信他这辈子不会亏你。”翠莲说着，起身走进里屋，拿了一个钱袋子出来，对马兰香说：“这是一百个大洋和我平时积攒的一些首饰，我上回就交给你和强娃子，让他和你跑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安家过日子。你们就是不要。我现在交给你，你们拿上钱，赶紧走。”
“翠莲妈，钱我不能接，我和强娃子也不走，我们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山上。”马兰香推让着翠莲要交给她的钱袋子，说道。
“我留在山上，你们有什么不放心嘛？”翠莲把钱袋子往马兰香手中塞着，噘着嘴巴说：“我还不相信，就是马义高杀上山来了，他还敢把我一个老婆子咋个样？”
马兰香把钱袋子送回到翠莲的手中，把她扶到火塘边，紧挨着她，坐在板凳上，对他说道：“翠莲妈，我就是担心，万一是幺爹上山来了，他要欺侮你，有我留在你身边，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那可不一定呀！”翠莲拉着马兰香的手，对她说道：“兰香啊！你不知道，你们马家的男人心肠有多歹毒。你不要以为你是他侄女，他就对你手下留情？你参加过红军，又跟我家强娃子好上了，他现在可能恨你，比恨我还凶呢！”
“我就不相信，马义高敢把我怎样？就是他要欺侮我，爷爷也不答应他！”马兰香不相信地说。
“快不要说你爷爷了！”翠莲拍着马兰香的手。对她说道：“你还记得那一年不？你给红军送信，他撵到‘三岔路口’去逮你？还有你那幺爹，他在我们李家山祠堂，当着众人，把他打死手下团丁的脑浆拿来蘸包谷粑粑吃……”
“哇！哇！”翠莲的话没有说完，马兰香就呕吐了起来。
翠莲连忙扶住她，拍着她的背，对强娃子吼道：“还闷在那里干什么？赶快倒一碗茶开水过来。”
强娃子放下手中的驳壳枪，跑到火塘边，拿起放在旁边小方桌上的一只碗，提起吊在“铁搭链”上的铜茶壶，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叶水捧过来。翠莲把钱袋子放在小方桌上，伸手把茶碗接过来，灌给马兰香喝了几口，马兰香才缓过气来。
“好些了吗？”翠莲望着脸色苍白的马兰香问道。
“没啥了。”马兰香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是自来胃弱？还是？”翠莲满脸狐疑地问。
“都是。”马兰香掏出手绢擦干了嘴角边的涎液，不好意思地回答。
“强娃子这个‘砍脑壳’的，欺侮了你，也不吭一声！”翠莲扶着马兰香坐在火塘边的板凳上，气呼呼地说。
马兰香羞红着脸，悄悄地说：“不怪他，都是我自愿的。”
“委屈你了！兰香，”翠莲爱怜地把马兰香搂在怀中，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说：“我晓得你在替他遮掩，不过，强娃子他……”
“强娃子咋个了？”马兰香急不可耐地问，她生怕自己担心变成了现实。
翠莲早就猜到了马兰香担心强娃子的身世，她觉得到了应该告诉马兰香的时候了。她刚刚开口，就听到马兰香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更加明白马兰香的心事了。翠莲侧着身子，看着马兰香略略有些苍白却又显得十分娇媚的脸庞，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道：“强娃子和他爹都是好人，也配得上你们马家的人。只是他跟着我，吃苦了。”
“为啥呀？”马兰香听出了翠莲话中的弦外之音，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她继续追问。
“唉！这都是老皇历了！”
翠莲看着马兰香如花似玉的脸蛋，扭头望望儿子英俊的相貌，觉得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们这么般配的夫妻了。
她搂着马兰香高挑的身段，担心马兰香出身豪门，以后难免小瞧了强娃子的出身。她为了儿子的姻缘，狠狠心，决定把尘封的往事，给她托盘说出来。
“妈！你听，好像有人来了！”强娃子突然大声地惊呼，打断了翠莲的思绪，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堂屋的门被撞开了。随着一阵狂风卷进来，十几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人一窝蜂似的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