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让旁边伺候小侍者去叫此地的主人。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过来。
淳化王朱真泓面色苍白,在春来乍寒的日子里,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心跳如鼓,双腿也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战战兢兢地来到朱厚照面前。
天子来他家已经有三日,除了当天来时表明了一下身份,让他不要对外声张之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朱真泓提心吊胆度过了几天,期间也想找张永等皇帝身边服侍的人打听一些情况,不过都吃了闭门羹。
只是每天变着花儿的在吃食上下一番功夫,希望天子能有个好的心情,不至于到时让他人头落地。
在距离朱厚照还有几步之遥时,朱真泓便迫不及待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大礼参拜起来。
如果在往日,皇帝陛下能亲临自己家中,这是一份绝无仅有的无上荣誉,能得到皇帝的眷顾,实属万幸。
但实际是什么原因,让一国之尊不远千万里来到这偏远的西北边陲之地。
他心中明镜一样的,当时是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现在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条万劫不复的羊肠小道,道路两旁还随时会有巨石滑落,将自己砸的粉身碎骨,变作一团烂泥。
在参拜的过程中,朱真泓的动作格外恭敬,他的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双手也紧紧地贴着身体,仿佛在向朱厚照表达着自己的忠诚和顺从。
“臣叩见陛下!”
朱厚照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他看着眼前跪拜的淳化王朱真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然而,在他那平静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权势。
朱真泓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天子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审视着他的一切。心中愈发紧张,想着这怕是要处理掉他了。
在这紧张而庄严的氛围中,时间仿佛凝固了。
朱真泓的额头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但他不敢伸手去擦。他只能默默地跪在那里,等待着朱厚照的指示。
整个场面安静得只剩下朱真泓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真泓才听到了一声:“都是自家人,起来吧!”
“谢天恩!谢陛下!”
朱真泓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说话间带着丝丝颤抖。
这样的情况他也见识过,不过以往那都是他高高在上的坐着,俯视下面被他饶恕的人,那些人在感谢自己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庆幸,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朱真泓慢慢的起身,动作有些滑稽而笨拙。
眼角偷瞄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的皇帝,心中那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站在那儿,双手垂立,只觉得自己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赐座!”
看敲打的差不多了。朱厚照也就不再摆他的皇帝架子,对他的安排心中早就有了腹稿。
“谢陛下!”
朱真泓半边屁股坐了凳子,挺直了身躯,渴望的眼神中带着胆怯,老实的就像是刚刚上蒙学的幼童。
“清蒸洮河鱼做的还不错,鲜嫩少刺。”
见皇帝没有训斥怪罪,本来已经想好了千言万语,可就是卡在喉咙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涨红了脸,最终就化作几个字:“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寒冰天气让人破冰取鱼,只为满足朕这口舌之欲。听说你动用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才得到那么几条只有一两斤大小的鱼,有心了啊!”
皇帝的话让朱真泓脑子里一团浆糊,这话是褒还是贬呢?皇帝来的第一天,他就让人准备了本地特色菜肴,当时皇帝吃河鱼时说了一句不错。
他记在心中,之后就让人在洮河上下50里的冰面上开孔,取鱼,挑了几条最大的。
皇帝也确实喜欢吃,本以为自己的一片孝心能够给自己增加不少的印象分的,现在这个话里的意思,难道是说不应该?
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自家的事情自己心中清楚,计较起来,万死莫辞。按照过往,应该是赐一杯毒酒,对外宣称突发疾病,不治而亡。这样既不影响朝廷脸面,也对皇帝有个交代。
皇帝的过往的习性,也多少传到过这边,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
本欲说上几句恭维的话,就被皇帝打断了:“听说,你把家中存粮都送去了前线,还拿出大笔金银购买了粮秣。这事还不错!”
朱真泓也顾不得那么多,诚惶诚恐道:“禀陛下,这是臣应该做的。收复河套,不让故土流落在外,是臣的愿望,是陛下您的愿望,也是每一个大明子民的愿望。”
“臣为宗室子弟,历受皇恩,现能为国献上一点点的绵薄之力,是该这样做,也应这样做。”
“臣只恨力量还太单薄了一些,不能为国为陛下分忧!”
朱厚照看到坐在下首的朱真泓睁眼说瞎话,还说的如此流利,也不由的感叹起来。
这位临洮淳化王朱真泓平日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民间的口碑如何,派人稍微一打听就一清二楚,欺压百姓,鱼肉相邻,暗地里还偷偷走私,这些早就被锦衣卫的把底细给摸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的他,正故作凛然,一脸的大义凛然,甚至不惜散尽家财,大张旗鼓地将粮秣源源不断地送进军营。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朱真泓,心中纵然有万般无奈,却也真的无法对他采取任何行动。
总不能前脚送完粮秣,后脚就给他递上一把刀,让人去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