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霓东皇山。
神只玲珑塔附近,本就人迹罕至渺无人烟。荒郊野外杂蔓丛生,远处乌鸦的叫声时断时续,随着凛冽的山风一遍遍回响,听起来瘆人又忧伤。
蓝狐王雷诺九还是那一派惊为天人的绝世容貌,宽大柔软的皮毛坎肩半褪肩膀,露出里面大敞领口的衣衫,光洁白皙的肌肤在旭日东升的映照下微微发着光泽。
一手拿着酒壶漫不经心的看向远处离他不过十几尺的手持墨剑的武神萧赞,仰头灌了一口清酒,魅惑慵懒的眼眸挑起,嘴里啧啧道:“我说武神殿下,你都追了我这么多天了,你不累得吗?”
萧复洛眼神阴寒,开门见山朝雷诺九道:“把鬼弓给我。”
雷诺九笑了,拿着酒壶的手朝萧复洛指了指道:“你呀你,还真是执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你不会说点儿别的吗?”
萧复洛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说话,马上道:“神农鼎和鬼弓都给我。”
“呃……”雷诺九噎了一下,道:“你可真是,果然还是要东西。罢了罢了,看在你辛苦一番的面上,不能让你白跑一趟,神农鼎你拿去吧。”
萧复洛脸色不变:“鬼弓也要。”
雷诺九无奈劝道:“武神殿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鬼弓不能给你,那不是你们天庭的东西。”
萧复洛坚持:“它是雨神的。”
雷诺九呵笑一声:“它不是,机缘巧合,雨神那个傻丫头不过是载体而已,就是个装东西的盒子懂吗?”
见萧复洛沉默不语,雷诺九便继续道:“当初我也是上了擎天那小人的当了,费劲心机逼着雨神献祭灵核后马上就拿到神农鼎里炼制,神农鼎是什么东西?上古天界诸神的炼制法器之神秘造世古鼎,等了九九八十一天后,灵核炼制成了鬼弓涣日出鼎。你们皆以为鬼弓的名字是我取得,大错特错,这邪物出鼎之时就自带名字,鬼弓涣日这四个字就印刻在弓身上,法术都除不去。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红魂丹乃幽冥之物,来自幽冥深处的东西,至阴至邪,可打开幽冥生死之门,可号令阴兵鬼将唯命是从……”
萧复洛的心不断的往下沉。
他紧紧的盯着雷诺九,不想相信他的话,可是耳朵却偏偏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雷诺九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其实我当初的目的很简单,我毕生所求不过是玄真而已。号令诸天神佛,一统四海八荒不是我的兴趣,我也做不来。但是我也不想便宜了擎天那个虚伪的小人。所以……”
说道这里,雷诺九就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萧复洛目光不善的开口:“所以你想放出黑蘅魔君,你驾驭不了红魂丹,就想看鹬蚌相争的戏码。”
“没错。”雷诺九夸赞道。
萧复洛嗤之以鼻。
雷诺九也不恼,语气淡淡道:“幽冥与现世不同,当初的天地共主摩达天界可以自由出入冥界也不过是因为他前生是鬼将军而已,可惜啊可惜,摩达天君扫荡六界,降服上古万兽,幽囚黑蘅魔君,为了天族大业不惜以真龙之躯生祭九州八荒,最后却落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上天庭帝君之位被擎天窃走,当真是扼腕啊!”
“今日就算我把这红魂丹给了你,你觉得一个小小的雨神能驾驭得了鬼弓的力量吗?你敢将这天下生死大任交到她一个女子的手里吗?鬼弓涣日已经生出灵识,能下幽冥可主宰时间轮回一切生死,他日幽冥生死之门大开,不计其数的鬼将阴兵重返人间,到时九州大乱,人间涂炭,天界会有第二个摩达天君吗?谁能挡得住?……”
萧复洛心头发凉,咬牙道:“不论如何,这灵核总是她的东西。就算将来这天下有什么事,我也会陪她一起面对。”
雷诺九见挑拨不了,遂讥讽笑道:“早知今日,武神殿下又何必当初啊!难道你忘记了,你们共同历劫前世她可是被你逼死的,今世你也犯了错,她恨极了你,现在不过是仗着她记忆缺失罢了。如果她真的用鬼弓恢复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怎么样?”
萧复洛道:“错在我,她如何对我,我都没有怨言。”
雷诺九听罢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无论我如何说,武神殿下都是执迷不悟了。也罢,只是我要提醒武神殿下一句,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全,这次可要想好了?”
萧复洛紧紧盯着雷诺九,道:“你放出獓狠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会再次找到你。”
雷诺九闻言缓缓起身将酒壶远远一掷,落地瓷片顿时四分五裂,语气惋惜道:“既如此,那武神殿下就凭本事来拿吧……”
霎时间,阴云翻滚遮天蔽日,荒芜山间,法术凛凛对抗,血气冲天。
一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华。
上天庭见君殿。
拂晓时分。
“……不要……不要……”
床榻上本在浅眠的关慕白睁开眼睛,蹙眉看向一旁睡得极不安稳的人儿。凌微雨闭着眼,似乎被什么梦给魇住了,难受的皱着眉,口中还念念着什么,额头脖颈渗着冷汗浸透了里衣。
“微雨。”
关慕白倒吸一口气,紧张的忙起身抓起凌微雨的手腕,给她探脉。
脉象混乱,凌微雨此时心神不安。
“微雨,微雨。”
关慕白凑近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小声唤着她的名字。
“……白帅。”梦魇的凌微雨迷迷糊糊念道,声线委屈又抱怨。
关慕白浑然僵住。
苍梧云山修行三百多年,关慕白看似温和,好相处,实则和任何人都不亲近,连他的玄真师尊和三位师兄都只算是熟悉而已。外表温煦柔和,白衣蹁跹不过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这么多年,能走进他心里的,唯独一个凌微雨而已。
即便是师徒名分,即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关慕白也义无反顾的爱了,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不会表达。没关系,他心悦她,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只要她还要他这个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