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凝固在脸上，宁奕伸手抓住旁边一辆倾覆汽车的金属脚踏板，狠狠地将车身踹了出去，
聒噪的金属摩擦声中，汽车被踹的连翻几滚，脚踏板在手里甩的呜呜作响，
宁奕侧过头，用难以置信的语调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呵~~”半躺的身子往后挪动了两下，男人脸上肌肉因恐惧和紧张剧烈的抽搐着，
他僵笑着回头去找同伴，却发现刚刚被他推走的那几个人已经跑没影了。
色厉内荏点了下头，他颤声说道：“行，再，再说一遍哈？再，再说一遍，你等着，你等着……”
宁奕的步步逼近似乎已经把他吓脱力了，握在手里的那把改装枪抖的哗哗乱响，
可男人依旧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
他用膝盖夹住枪托，按动卡簧掰开枪管，剧烈颤抖的右手伸进衣兜，掏出一颗硕大的子弹准备装填。
对面突然亮起的红光吓得他一哆嗦，子弹掉了，
宁奕看的清清楚楚，那颗安着硕大铅头的子弹就掉在他腿边，可男人却怎么也摸不到。
几次尝试过后，他又掏出一颗，把手垫在腿上才总算控制了颤抖，
子弹入膛，咔哒的锁闭声中男人慌乱拉动击锤，用将枪口对准了站在两米外的宁奕。
“开枪。”深吸一口气，宁奕皱着眉缓缓说道：“我就站在这，打死我你就可以走。”
刚点了下头，还没等男人把枪端起来，胖子的骨节就如流星锤一般抡了过来。
“呜！”
“嗙！”宁奕伸手握住了骨节头上的尖刺。
刚刚填入弹药的改装枪也在这一瞬被男人搂响了。
“砰！当！”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一闪而逝的火光中，男人亲眼目睹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在分心阻止胖子攻击的情况下，宁奕甩动手中脚踏板好像把弹头抽飞了。
他没看见飞出的弹头，可两米之外的那个高个年轻人毫发无损，身后一侧大楼的墙体上还冒着青烟。
这种力量和反应速度他想象不到，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要阻止骨节抡砸自己，
只知道手中的这把枪，保不住他的命了。
“哗啦。”枪往地上一扔，男人抬起帕金森一般的手朝宁奕比划着：“来啊，咬死我，畜生！吃人的畜生！”
“你妈了个……”耳边想起愤怒的咒骂，已经恢复形态的胖子冲过来一脚将男人踹躺在地：“
你骂谁！你再骂一句！我大哥要救你们的命……”
“用不着！”男人侧躺在地上好像已经起不来了，
却依旧挪动脑袋，用近乎挑衅的表情看着宁奕和胖子：
“我用不着你们这些怪物救我，是不是以为现在有点力量就忘乎所以了？
用，用用用不用成立个什么教派？选个护法？
啊？！
别做梦了！我见过不少你们这样的，再过一段时间你们连话都说不出来！畜生就是畜生，永远都变不成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几句话似乎把胖子激疯了，痛苦的嘶吼中，他后左侧背衣服鼓起，没几秒钟就从领子里又钻出根一模一样的骨节。
左右对称了，还是在肩胛骨的位置，一样如手臂粗细，一样在尖刺中间有个排满利齿的口器。
终于，在一声哼笑过后，男人吓的背过气去了，尿液在裤裆里升腾热气，身体还在抽搐般的颤抖着。
宁奕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小便失禁，
这情形让他想起了当初被自己吓尿的村长和钢蛋，
因为胖子的愤怒而在内心升起的那点杀心没了。
他双手抱起胖子，转身走向那具被啃食了一半的怪物尸体。
“接着吃吧，你需要能量……”宁奕轻声说。
胖子通红的眼睛里含满了委屈的泪水，他摇着头万分不解的问宁奕：“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他骂你！
当初咱们有枪的时候可以杀人，怎么现在你不让我动手了呢！
我跟自己发过誓，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骂你也不行！谁骂你，谁就得死！”
这一刻，愤怒好像又将胖子变成了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青年，
可这疯狂的问话里又明显多了几分思考，那是让宁奕怎么也无法回避的思考。
“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奕伸手在胖子头上拍了拍，又指了下脚边的怪物尸体：“去吃了它，你刚刚又长出一根骨节，需要能量。”
回头看向十几米外的已经昏厥的男人，宁奕叹气道：“胖子，大哥错了，就这一回，咱再也不劝他们了，
以后他们自己愿意来，咱就留着，不愿意来的，绝不强求。”
胖子没有回话，呜呜的哭声中他用袖子擦去眼泪，操控着不太熟练的两根骨节，开始分解地上的怪物尸体。
月亮很大，很圆，挂在天上像个盘子。
稀疏的云朵总是在不经意间借着月华显现自己的身形，每一朵都不一样，你猜下一朵是圆的，它偏偏就是方的……
低头踢着地上积雪，宁奕想起了胖子刚刚的疑问。
死在他手里的人已经不少了，没有详细统计过，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
更说不清自己杀人的时候，到底算是人，还是已经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
这一切该以什么时刻为界限呢？
既然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他又单单想放过这个敌意十足的男人呢？
咔哧咔哧的咀嚼声中，宁奕缓步来到男人身边，鞋尖轻挑，踢了踢男人的额头。
“别装了，醒了就起来，一会冻上了。”男人没动。
宁奕单手抓着肩膀，将男人拎起来戳在路上，轻轻推了把：“回去吧，不杀你。”
男人没有吭声，踉跄着迈出的每一步都很吃力，
他低着头，用枪当做拐杖平稳身体，在木托敲击地面的声音里逐渐融入黑夜，消失不见。
作为变种人的胖子确实比二代超级人类要强上不少，
他没有在那种变化过后出现无法行动的症状，新长的这根骨节让他形成了基本对称的身体结构，
从这个方面来看应该是利好变化，只是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朝着其他方向发展。
怪物尸体被吃了不少，胖子抓着纸巾跑去附近角落拉屎了。
宁奕抽出伞兵刀将之前被枪打死的那头怪物剥了皮。
皮质坚韧，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这段不太愉快的经历打消了他继续去市里的念头，
顶着月色往回走的路上，宁奕想明白了他不杀那个男人的理由。
那是他也曾有的固执，作为人类骄傲而倔强的固执，
曾经在校园超市也有一只吃人的丧尸想同化他，而作为回应，他用一根从裁缝铺里找来的铁管插死了它，
或许有人心甘情愿沦为丧尸吧？但这种人一定是少之又少的。
这是横亘在两个物种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是没法商量，无法妥协的问题。
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他的初衷，他也曾拒绝丢掉人类的身份，就像刚刚那个男人一般，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