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道，圣躬尊荣，御体天授，伤之者如毁国基，触之者视同谋逆。
擅自靠近皇帝的人会论以大不敬之罪，更别说伤及天子龙体了。
到底是谁打了皇帝？打的还是皇帝的脸。
辛素华震愕非常，脑中一时空白，半晌说不出话。
皇帝也不言不语。
他从踏进殿后，黑眸始终牢牢锁住少女。
少女不认输回望过去。
可皇帝的目光如有实质，带着仿佛能烫着人的温度。
被他一看，她顿时一脸见鬼，狠狠瞪他一眼，忍受不了偏过头去，不再与他相视。
“朕不是擅闯。”
少女避而不看，殷朔却没有移开目光。
皇帝的身影动如山，依旧淡定注视着少女，口中不紧不慢回答太后的质问：“朕来抓人问罪。”
“抓人问罪？”
辛素华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辛渺，心中一紧：“何人有罪？本宫怎么不知？”
殷朔扫一眼太后，目光回到少女身上，见她看他的眼中尽是愤怒不满，他气定神闲地动了动眉：“太后不晓得，自然有人晓得。”淡声道，“否则朕这一巴掌不是白挨了。”
什么意思？辛素华瞬间睁大眼，不由得朝少女望去，下意识攥紧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皇帝为什么看渺儿？
他的意思是，他脸上的印子是渺儿打的？渺儿打了皇帝一掌？
“渺儿！”
辛素华用长辈威严的严厉目光看向少女，目中暗含责备和焦急。
这孩子回来后只顾着痛骂皇帝，却没说她方才还打了皇帝一巴掌。
这下皇帝上门问罪，如何是好？怎么帮她脱罪？
“你要治我的罪？”
辛渺冷笑，“你说我犯了什么罪。”
“冒犯于朕，伤及龙体。”皇帝好整以暇望着她，“你说我该不该治你的罪？”
“你竟真能厚着脸皮开口。”少女鄙夷愤怒看着殷朔，冷声质问道，“我为何打你，你敢说出缘由吗？”
“有何不敢？”
皇帝淡声道，“你的发丝勾住木雕，朕好心帮你解开，你却反手掌掴于朕，不可不谓鸮鸟生翼，反面无情。”
“胡说！你怎么敢颠倒黑白诬陷我，那时明明是因为你——”
“我如何？”
殷朔微微挑眉，“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话被堵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少女实在有口难言，说不出那些难堪事。
她眼里的冰冷怒气快要溢出来，皇帝却还添油加醋。
“朕未行一事，亦未萌他念，只稍稍助你一二，你却恩将仇报。”
殷朔唇角轻掀，“你说不该罚吗？”
他帮她戴上手钏，再帮她取下发丝。从头到尾，没有说任何出格的话，也没有做其他出格的事。可她似乎瞬间明白他，看穿了他。
皇帝手指微蜷，垂了垂眸，暂且避开少女的视线。
胸中像被什么轻轻拨动，有些微妙的情愫生发，一时汹涌澎湃。
“说到底你想治罪于我。”
辛渺怒道，“上次是皇子所，这又次要将我关进哪？天牢诏狱吗？”
殷朔抬眸，直直看着她：“这次我不罚你。”
少女愣住，对上皇帝的目光，她受惊后退，戒备警惕地望着皇帝：“我打了你，该罚就罚！你别想用其他法子羞辱我。”
皇帝喉间溢出点意味不明的笑音，不禁向前迈步，更靠近少女。
“你别过来！”
他一走，少女就往后退。
看她惊慌模样，殷朔哼笑：“之前总是我退避三舍，你分毫不让，如今怎么没有胆魄了？”
他步伐不停，走到少女一步之遥的位置才站定。
少女也被他逼到紧挨绣榻，脚后再没有后退余地。
站在这，他能清晰看见少女脸上细小的绒毛，神情依旧含怒带怨，明眸却不知何时浮起雾气，眼睛一眨，便要凝成水珠落下。
心底涌出一股冲动，殷朔不受控制抬起手，伸向少女的脸。
“皇帝！”
太后拔高声音，如洪钟敲响，带着警告和不悦。
少女突然惊醒，她抬手推向皇帝的胸膛，便转身欲走。
可皇帝反应敏捷，下意识身形一转，眼疾手快扣住少女的皓腕，将她禁锢在原地。
“你——你放开我！”
少女回头望向殷朔，气急败坏，抬手用力一甩，挣脱殷朔的钳制，朝着殿外跑出去。
殷朔目中无人，也不顾旁人，不假思索抬脚便追，几步跟着跑出殿。
“陛下！陛下——”
姚兴顺喊了几声，懵然不知所措。
陛下走了？他该怎么办？
在原地犹豫片刻，姚兴顺还是追了上去。
走之前，他向太后行礼告退。
贵妇人随意抬了抬手，拧眉不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