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原浩志之所以会提出在曰本棋院内部租房,原因有三:
一来,曰本棋院为单栋建筑,旁边多为居民区,而可出租的商业区位于一里之外;
二来,他所开设的‘网吧’仅仅面向职业棋手,若是开到别的地方,恐怕并没有多少棋手愿意买单;
三来,既然都已经开到棋院内部,很容易造成已经和棋院达成合作的假象,棋手们的接受度也会高一些。
在得到菊内彻的答复后,三人并未久留,随即提出告辞。
不过,正当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却闯进来一人。
菊内彻有些惊讶地说道:
“藤泽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来者正是藤泽秀行,他先发出熟悉的大笑,说了声“抱歉”,然后望向千原,说道:
“千原,总算找到你了!”
千原浩志也有些茫然,指了指自己,问道:
“您是来找我的?”
“当然!”藤泽秀行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昨天对局结束后,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件事吗?”
“有……说过吗?”千原浩志忽然想起来,对方在认输之后,的确说了句什么,但当时的心情、加上环境,令他并未听清。
看到他的样子,藤泽秀行也就明白了,摇头苦笑道:
“我说么,下午的时候,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幸好找棋院问了一句。”
千原浩志有些尴尬。
而藤泽秀行看到几人中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由问道:
“你们有事?”
“已经谈完了。”千原浩志冲着身旁的两位同伴说道,“抱歉,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之后,又对矢口单独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招待好威廉先生之类的话。
两人离开后,又对菊内彻说了一声,千原浩志才跟着藤泽走出办公室。
“前辈,我们去干什么?”
“复盘昨天的对局。”藤泽秀行在前面走着,说道,“你的‘宇宙流’和武宫的‘宇宙流’似乎有些差别,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是这样啊。”见这位前辈似乎没有受到打击,千原浩志松了口气。
“而且不止是我,武宫也想要知道。”藤泽秀行补充了一句。
“什么?武宫前辈也在场?”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来到六层的一间对局室前。
推开门,一名脑门锃亮的中年人正坐在棋盘前,上面已经摆满了棋子,而他则痴迷地盯着棋盘。
此人,正是武宫正树!
直到两人来到身边,又经藤泽秀行呼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连忙站了起来,彬彬有礼道:
“藤泽老师,千原老师。”
“武宫前辈。”千原浩志回礼道。
而藤泽秀行则说道:
“武宫啊,千原这小子我已经找来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
说话间,几人开始收拾棋盘。
当黑子和白子回到各自的棋盒后,千原浩志坐在一边,而武宫正树则在藤泽秀行的安排下坐在另一边。
见对方想要推辞,藤泽秀行还是将他按在座位上,说道:
“说起‘宇宙流’,还是你更权威,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看到藤泽板起脸,武宫正树才迟疑地坐了下来。
藤泽秀行坐在两人身侧。
“武宫前辈,是要复盘昨天的对局吗?”千原浩志询问道。
武宫正树“嗯”了一声:
“复盘到62手就行了,你应该是从那手才开始‘宇宙流’的吧?”
千原浩志答应一声。
仅仅几分钟,棋盘上已经恢复到了中盘刚开始的阶段。
武宫正树盯着棋盘,说道:
“我的‘宇宙流’,一般都是利用中腹厚势作战,放弃边角也不足惜!而千原君你下得则更加彻底,甚至在这场对局中放弃了整整一条边!虽然相似,但和我显然还是有很大差别!”
自从昨天看到电视上的对局后,他便一头栽进棋室里,一直都在复盘研究。
‘宇宙流’可谓是他围棋生涯中最骄傲的理论,无论别人说什么,丝毫改变不了他对‘宇宙流’的执念。
而就在昨天,他居然看到了这一年来炙手可热的天才棋手,用出了‘宇宙流’?
似乎还有所不同。
第一反应既非愤怒,也非欣喜,而是好奇,促使他必须弄明白对方所下的‘宇宙流’和他所下的区别。
于是,他才找上了藤泽秀行。
千原浩志转动着手中的棋子,说道:
“的确,和您的宇宙流是有些区别。”
他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了重点:
“你在中腹的厚势,主要是用来作战,我则是用来围空。”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尽皆一震:
这又颠覆了他们的传统认知……
“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藤泽秀行迫不及待地问道。
而武宫正树同样紧紧盯着千原,眼里尽是探究之色。
千原浩志指着棋盘上的几片区域,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边空和角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中腹的空随便围一点,就比它们大了,所以我直接放弃了一条边。”
武宫正树点了点头:
他的想法虽然有些区别,但从结果而言,两人的选择类似。
“你们觉得我下的‘宇宙流’有些奇怪,其实还是观念在作祟。”对于这个问题,千原浩志早就有所思考。
“怎么说?”武宫正树上半身微微前倾,认真聆听。
“你们走外势,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借外势攻击对方,把对方的孤棋往自己厚势的方向赶吧?”千原浩志问道。
“是。”两人都点头承认。
这正是传统观念,将己方厚势的作用最大化,步步为营,从而占据优势。
千原浩志却对此做出了另一个解释:
“我认为厚势是己方的大本营,既然是大本营,为什么要将敌方的棋子往自己的大本营赶?这当然是威胁!就比如这里——”
他指着棋盘的一处,说道:
“我在这里贴着藤泽前辈的厚势落子,就是抱着这个目的。”
不论是藤泽秀行,还是武宫正树,尤其是后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竟然还能这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