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子楚衡在粥棚坐镇,那些“望梅止渴”的少女们目光可算收敛了许多。也正因如此,直勾勾盯梢连璟的人换成了太子。
实在是连璟容貌与气质都是大楚难得一见,楚衡秉着欣赏美人的态度,时不时就抬眼盯着连璟。连璟感受到这灼热的目光,心生不悦。
他并不反感被人目不转睛地欣赏,可那人绝不能是太子楚衡。
墨晗曾因这位人族太子吃过大亏,且墨晗有说,这位太子荒淫无度,又心思缜密,若非必要,万不可与对方产生交集。
眼下这太子忽然与他靠近,也不知究竟藏了什么心思。任凭他是妖,也不能拿他如何。
楚衡盯了连璟良晌,忽道:“说来也怪,本宫觉得……公子好生得眼熟。”
连璟目光一闪,天罚那夜,这位太子是有见过他与阿远真容的。
那夜为了引他出来,这太子还精心策划了一个局中局。哪怕事后被冥府帝君抹去记忆,可难不保对方执念过深,忘不掉他们二人。
提及阿远,他又忆起破庙里的那天。想起阿远被赤鸢用剑穿过胸膛,想起被勾链锁住琵琶骨,鲜红的血浸透了上半身的衣物,苍白的脸上是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每每想到那副景象,心脏便仿佛被一点点撕裂,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遂他不敢停下,一停下就会如现在这般胡思乱想,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天。
连璟低头揉着面,尽量不让楚衡盯着他的眼眸:“太子殿下许是认错人了,草民不久前才举家迁入城中,不曾见过殿下您。”
“是吗?”楚衡望着连璟的侧脸,眼底浮现一抹迷茫。
这银发,这身形。
不知为何,总觉得似曾相识。
“公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若是女子,本宫定抬你入我东宫。”
楚衡语调轻快,调侃意味居多。可那个眼神却怎么瞧都不似在开玩笑。
连璟脸色微沉,口中不忘答话:“殿下说笑,我不过一市井小民,岂敢污了您的金瓦红墙?”
楼昭钺默默听完了二人之间的谈话,心中不由暗笑。
怎就这么招人惦记呢?
也是,小璟就是有这般好。相貌好,体贴人,会做饭,值得遭人惦记。
他望着连璟不耐的神色,心知该由他上场了。“二弟——”他先是在远处唤了一声,随即举步靠近,待二人闻声抬头,才后知后觉地驻足,朝楚衡躬身一拜:“草民楼昭钺,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楚衡抬了抬手,示意他平身。
楚衡上下打量楼昭钺一番,见是个胡人,遂道:“你找何人?”
楼昭钺看着连璟道:“回太子殿下,那是我结拜的二弟,自静安城遭遇地动起,已接连在这粥棚忙活整整三日。故草民是来喊他回去歇息的,恳请殿下通融通融。”
楚衡想了想,肯首道:“既已操劳这么多时日,是该停手歇息了。你且回吧,此处有本宫接手。”
“多谢殿下体恤。”楼昭钺再度行一礼,上前拉住连璟手臂:“二弟,咱们走。”
连璟这回没再抗拒楼昭钺的触碰,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他知道楼昭钺方才在帮他脱离太子的纠缠,自然不会当场拂了对方面子。
他盯着楼昭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分明日日冷眼相待,为何还是愿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呢?像他这般薄情寡义之人,有什么值得被他如此惦记?
破庙那次,他恨归恨,可也明白楼昭钺是为了护他周全。更明白他被打斗波及重伤时,是楼昭钺救回他一条命。
情蛊、寒毒、食腐蛊。
不知不觉,楼昭钺帮了他一次又一次。
那日午后,楼昭钺曾问他,倘若能重来,他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他想了想,不会,永远不会。
只因墨晗无可替代。
这两个人,他所亏欠得太多,早已还不清了。
他对楼昭钺避而远之,是因为不示好、不打扰是他唯一能做的。
至少楼昭钺身边还有个一心一意为他的吴戢,而他自己,什么也没了。
冥想间,连璟忽似察觉到了什么,在二人即将抵达江宅附近巷口时强行止了步。
楼昭钺不解地回头,连璟垂着脑袋,低声道。
“我们被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