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趁吴戢还没睡醒,支走仆从暗中密谋。只是再如何布局,亦无法圆满完成救援计划。
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实力不足。当初光是一个赤鸢,便险些叫他们全军覆没,更别说修为更是高深莫测的妖皇连晟,要想从他手中捞人,无异于虎口夺食。
于是几人只能寄希望于楼兰旧部,只要楼兰动乱,连晟必会转移重心,派兵增援。纵使南域妖皇再强势,也不可能灭去一整个国家的子民。
自古人力物力最是难求,且楼兰秘术之多,绝非数年就能探索完毕,他应该不会傻到固步自封。
而楼兰动乱,届时南域人人自危,自会无暇顾及那位被囚困深宫的“皇后”。到那时,他们便可趁乱将连璟二人带走。
话至尾声,吴戢寻声来到偏厅,众人便各自寻个由头散去。
楼昭钺看着吴戢道:“不是叫你多睡一会?怎地这么早就起了?”
“你不在,我睡不踏实。”吴戢淡笑着回应。
楼昭钺沉默,他总觉得吴戢好似一直在暗中窥探他们的一言一行,却又不曾过问。只等他捅开那层窗纸,将话说清楚讲明白。
他会事事隐瞒,只因吴戢到底是个凡人,帮不了什么忙。明明家底殷实,祖父又是开国功臣,不待在他身边日子反而更好过一些。可非要执意跟了他,接连被他拖累。
他想,等将大家安排进东宫,他就该适当去放手一搏了。
二人并排坐下,吴戢从怀中取出一只红木盒递给他。
“阿钺,今日是上元节,我想把此物送你。”
楼昭钺却看也不看,抬手推拒:“我眼下吃你的用你的,怎能再要你送的礼物?”
吴戢瞬间表情有些受伤:“……你这是拿我当外人了?”
楼昭钺摇头:“于你而言,我才是外人。”
“你我日日同床共枕,我早已是你的人,怎会拿你当外人?你就收下吧,此物我早在数日前便托人定制,只独属于你,你若不收,我就无人可送了。”吴戢将木盒推给他,神色带着央求。
楼昭钺只好收下,打开木盒,里方赫然放着一枚扳指。银色环身,镶嵌一颗蓝色宝石,那宝石如星辰一般深邃美丽,楼昭钺在银环内壁还摸到了特殊的纹路,抬起一看,发现里边竟篆刻了三个小字:楼昭钺。
在楼兰做了数百年王子,这等华贵之物他早已见过无数回,因此并未觉得有多稀奇。但像吴戢这般背着他、悄悄定制带有他名讳的专属物却是头一遭。
他亦是在此刻方明白,自己在吴戢心中有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他忽然有些不敢接下此物,将扳指放回木盒中,推至吴戢面前。
“我眼下的身份不适宜戴这等贵重之物,不如你先替我代为保管,待我将后混出点名堂、再向你要也不迟。”
吴戢不动,亦没说话。只垂眸盯着木盒出神。
果然还是这个结果。
“空青?”
楼昭钺一声呼唤叫他回过神,他抬头,扬起一抹笑。
“……既如此,我先替你保管吧。”
他正欲将木盒收回,却被楼昭钺摁住手背。只见楼昭钺取出那枚扳指,执起他左手,扣于他食指上。
“既是你一番心意,自不该放着蒙尘。你看,它也很适合你。”
吴戢惊讶地望着自己戴上扳指的手,须臾,握拳抵在自己心房,发自内心的笑了。
“谢谢。”
楼昭钺望着他眼底扑闪的泪光,心中不由一叹。
真是个……傻孩子啊。
……………
上元佳节,宫宴如期而至。
这是吴戢头一回帮楼昭钺办事,心情自然激奋不已,当然,激动归激动,他也没忘却此行目的,顺利的将楼昭钺引荐给太子。
且出乎意料的,楼昭钺与太子相谈甚欢,吴戢心知二人有私事要谈,在待客的小厅坐了一会儿便主动寻个由头出去。
眼下入了春,虽昨日下过场雪,御花园中白雪覆盖,但某些树已开出新芽。嫩绿的枝叶与素白的雪交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吴戢背着手,闲庭信步地在园中逛着,忽然一只手从后拍了拍他的右肩。
“空青?”
“子杰……?”
来人一身石青色锦衣,外披黑色毛领大氅,墨发高梳马尾,头戴玉冠,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肤色近古铜。
“真的是你啊!”
应叙展眉笑得爽朗,高兴地扬拳砸向吴戢左肩,那是他们过往见面最常做的举动,吴戢反应也快,偏身一躲避开他这一拳,再反手一拳砸在应叙身上。
“许久不见,你近来去了何处?”
“嗐,别提了,去年年后我爹就逮着我去了军营,以至于你及冠那日我都没能到场。今儿我爹可算放我回家了,话说啊空青,同样是打小在军营历练,才只一年不见,你这脸怎么养得和女人一样白?害得我方才一直没敢上来认你,生怕找的是位姑娘家。”
吴戢摸了摸自己脸颊,“……哪有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在兵部挂了个闲职,素日里在家招猫逗狗喝茶养花,没怎么出过门,自然就养白了些。”
应叙酸溜溜地说道:“你这小日子还过得挺滋润,哪像我在边塞日日风吹日晒,这身皮都糙了。说起来,咱俩好长时间没过过招了,我来试试你这身武艺可有退步,来,比划比划!”
“等等……”
吴戢手里被塞了根树枝,没等他拒绝,应叙的树枝便迎面袭来,吴戢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打着打着,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两人一起调皮捣蛋,一起被爹撵着跑,一起跪着挨罚,一起偷偷进军营,每段时光皆令人难以忘怀。
楼昭钺与太子商谈完毕步出小厅时,便见着远处二人在满园雪景中“打闹”的景象。
原本带笑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