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中有了决断,况且蝗虫之灾已经迫在眉睫,就定在第二日宴请三品以上大员,礼部的官员为了拟名单还有各种的准备工作,累得人仰马翻。
这样的宴席比林如海想象之中的还要成功,连皇上皇后两人都吃下了这蝗虫,对这道菜肴评价颇高,就算是厌恶虫子的也硬着头皮吃虫子称道一声好。更有没有参加蝗虫筵的大小官员还有富庶之人,都派人去乡间捉蝗虫,想要品味这道菜肴。京城中的酒楼同时也推出了这道菜,官员宴请点这道菜是为了奉承皇上;文人骚客也是如此,表明共同为了农人治理蝗虫灾害的决心;还有些就是老饕,着实喜欢这道菜肴的味道。
原本蝗虫经过自家村子的农田的时候,种地的农人是唉声叹气,而现在则是盼着蝗虫过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发动起来捕捉蝗虫,去卖给京城里的老爷。就这样不但保住了秋收的粮食,还小的一笔钱财,也试着做这道椒盐蝗虫,尝尝看皇帝所吃得菜肴究竟适合味道。从京城起始,到周围的县市,后来整个黄土。之后每年秋收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做这样一道菜肴,这就是后话了。
后宫里的那场宴席之后不过是三日的时候,京郊附近的蝗虫已经三三两两不成气候了。圣上听到这个消息,龙心大悦,面上是止不住的笑容,既然是林宣汐出的注意,圣上赐予了安平县主的称号,也是第一个异姓的县主。
朝堂上与林如海交好的官员,簇拥着林如海离开,北静王水溶被圣上留了下来。
“你的眼光不错。”圣上对着水溶说道:“皇嫂在底下也能安心了。”皇上拉着水溶,难得感怀,说了过去的事情。因为老北静王同现在水溶的识趣,圣上对两人也就多了些顾念。看着水溶的目光柔和,水溶知道若是他不是一再避让,圣上会露出狰狞的爪牙,当今圣上看似柔和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铁血手段,水溶单是只看那双眸子就知道,圣上不过是引而不发罢了。就如同之前春风得意的贤德妃,现在就“生了病”,连上次的宴席,都没有出现。
有面色白净的小太监上前说道:“皇后娘娘在宫外候着呢。”
水溶开口欲退下。
皇上说道:“那林家丫头,我同皇后也都不曾见过,等到封了县主,便是要见一见。”脸上的笑容,柔和了清冷的眸子。“好了,不会为难你未过门的媳妇。我还要感谢她出得注意。退下吧。”
水溶退着离开,水溶才名显著,虽然有圣上保媒,还是有人觉得林宣汐并无才名,更有好事者打听出林宣汐的诗词毫无灵气可言。这一回林宣汐扬了才名,这样私底下的声音一下就削减,更有好友真心实意拱手祝福,得如此佳人。水溶走出了宫殿外,看着蓝天青瓦,心情舒畅,这几日让人留意南方的食谱,从未有这般吃蝗虫的做法,想来是她借着南方的名头了。
要到宫中受封的时候,贾母亲自带着人来到了林府,原本府中喜气洋洋的气氛一僵。所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贾母过来是为了贾元春,上次圣上宴请大小官员,是在御花园摆宴席,皇后同其他三位妃子都参加了宴席,而作为贤德妃的贾元春却没有参加宴席,荣国府上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贾母携着王夫人亲自来到了林府。贾母示意屏退了下人。
“把这个锦囊交给娘娘。”贾母说道,王夫人怀中捧着一个檀香木盒,此时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精致的手心大小的锦囊,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说是你亲手绣得。”绣面是怒放的石榴花。
“娘!”林宣汐尚未开口,贾敏豁然站了起来。原本贾母此时过来,她还想着或许是姑娘昔日里未出阁的母女之情,现在分明是要林宣汐进宫夹带送给贤德妃的物件。“怎么可以让玉儿扯入到这等的事物中?”
贾母眉头先是蹙起,然后又舒缓开来,“若不是娘娘一直没有消息,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声音是难得的柔和。
贾敏往后退了一步,林宣汐双手托住了娘亲的背部,王夫人开口,从袖笼之中抽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好妹妹,贤德妃娘娘也是你正正经经的亲戚,听说娘娘病体微恙,我在宫外也是无比忧心,妹妹也是做了娘的人,自然能够明白我的焦心。”
贾敏的嘴唇嗡动,嘴唇毫无血色,拂袖背对着贾母同王夫人两人,“请回吧。这件事情,玉儿不能做,也不会去做。”
贾母手中拄着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落,“你是逼着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林宣汐见着母亲的面色雪白,莲步轻移,上千从王夫人的手中拿起了红色的锦囊,“好漂亮的锦囊。”如同葱根般的手指捻起了锦囊,凑到鼻尖,有淡淡檀香的气息。捏了捏锦囊,其内果然夹着叠起来的纸条。
贾母同王夫人的面色则是大喜,尤其是贾母笑着说道:“还是我的外孙女懂事。”
“玉儿,使不得!宫中的事情,如何能搀和进去?若不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贤德妃怎会一病不起?那宴席其他三妃都去了,为何单单是贤德妃没有去?”贾敏连忙转身厉声对林宣汐说道。相对的,王夫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很难看,强拉着贾敏到了一边去,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林夫人说得这是什么鬼话?娘娘只是一时不舒服罢了,等到能收到娘娘传来的消息,对症下药,自然不药而愈。”
林宣汐歉意地看了一眼贾敏,“锦囊我会送给娘娘的。”
贾母听着林宣汐指天为誓,会把锦囊交给娘娘,方放下心来,王夫人见此满意地松开了贾敏,贾敏刚刚被王夫人死死拉着,此时眼泪簌簌落下,嘴唇嗡动得说不出话来,贾母责怪地看了贾敏一眼,说道:“刚刚敏儿说什么丧气话,等到娘娘见到了锦囊,自然全身的病都去了。”
“你怎么能?”贾敏看也不看贾母一眼,对着林宣汐说道,“这样的事情,旁人连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凑了上去。”
“娘。”林宣汐拍了拍贾敏的背部,让她坐了下来,林宣汐说道:“两位请回吧,这件事情就当是我替我娘做的,为荣国府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今后林府也不欢迎荣国府的人过来。莫不是外祖母以为我平白担了这个风险不成?”
贾母的表情一下子很难看,王夫人已经冷哼出声,既然林宣汐已经用了父母还有未来的子女做誓言,王夫人也不担心她会自毁誓言,此时阴阳怪气地说道:“成了仇人就是,只怕今后林姑娘做了王妃,可要后悔今日之言。若是娘娘一举得子……”
林宣汐轻笑出声,对着王夫人眨眨眼,“两位慢走。”
等到房间之中只剩下林宣汐同贾敏的时候,贾敏面色肃然,“跪下!”
林宣汐直愣愣跪在贾敏的面前,膝盖碰触到坚硬的地面发出闷声,贾敏的眼眸微闭复又睁开,“你想着我管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娘。”林宣汐仰着头说道,“若是女儿不肯把锦囊送到娘娘的手中,外祖母也会想法子,让您应下来的。”
贾敏说道:“我曾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那也抵不过贤德妃娘娘。”林宣汐朗声说道,目光晴朗,“若是外祖母用孝道逼着娘亲,不去送信就报应到女儿的头上,娘亲会如何选择?”
贾敏的神情疲惫,“我年纪大了,你还小。起来吧。”贾敏不忍心女儿在地上跪久。也知道了女儿刚刚应下来的原因,若是贾母逼迫她应承下来,恐怕贾敏只有一死了之了。“我能用的法子,你可答应娘,万万不许你用。”
林宣汐笑了,“女儿有法子,等到娘娘病故,把锦囊烧了过去,不就好了。”虽然面上带着笑容,目光清冷,这样的目光让贾敏一愣。“娘,您只需要等着消息。我知道您有疑惑有不解,没关系的,我来处理就好。这件事情还要有的等,总归又不是现在进宫去,等着女儿成亲了之后,按照礼节才会去凤藻宫呢。”刚刚林宣汐同贾母约定的时日,就是成亲之后,及笄礼加封县主是在公众举行,林宣汐托词人多口杂,把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多月。贾母虽然心急,但是目前能有办法接触到贤德妃的只有林宣汐,只能应承下来。
“是北静王告诉了你?”贾敏大惊,“这样的宫中事情,他怎能沾惹上?怎能轻易去打听?你们太胡来了。”
“娘。”林宣汐笑着说道,“他送给女儿的信件,您也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的,不要胡乱猜测了,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觉得是先不要告诉爹爹,直说咱们和荣国府那边已经断了往来就好。”
贾敏叹了一口气,只当是水溶用了法子,打探出来贾元春要去世的消息,此时也稍稍放下心来,按照林宣汐说的那般,等到时候在出殡的时候给烧了锦囊,也就算是送到了贾元春的手中。实在觉得水溶胡来,说道:“你应当也知道北静王在皇权中的尴尬所在,今后万万不可做这样的事情。”
“娘,我知道了。”林宣汐说道,最后连手中的锦囊都交予了贾敏,让娘收好,总归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火化。
林宣汐身边除了伺候的英莲雪雁,还多了一个二等的丫鬟,平素是个寡言少语的,叫做紫荆,林宣汐也不知道水溶使出了什么法子,紫荆是水溶的人,这让林宣汐把她由原本的三等丫鬟,提到了二等。据林宣汐观察,紫荆只是不爱说话,心中内有乾坤,是个聪慧的人。等到英莲出嫁之后,就把她提做一等的丫鬟。
“这两日找个机会把信给北静王。”林宣汐说道。
紫荆把信收拢到袖笼之中,等到两日之后,紫荆对她说已经办妥了,林宣汐正在做孩童的袜子,孩童小小的脚掌还没有她的手心大。
十日之后,林宣汐收到了紫荆那里厚厚一叠儿荣国府做出来的罪状,水溶并没有询问林宣汐为何打探荣国府的事情,只是最后注明紫荆是极其可靠的人,若是有什么事情让紫荆来做就好。
林宣汐撩起耳边的碎发,看到水溶的信件,脸上是柔和的笑意,再然后仔细看荣国府做下的事件,又忍不住是一阵叹息,想了想对紫荆说道:“想法子让这户人家拦知府大人的轿子,去告状。做得隐蔽些,除了你主子,其他人不要让知晓了。”
“奴婢的主子就是您。”紫荆说道。
林宣汐失笑:“那就是你原主子,快去吧。”
如同扯了葫芦一般,刚开始是张姓的人家状告荣国府的恶奴欺男霸女,之后又是说贾家的旁亲用十两银子,生生抢了人家的扇子,更是有说贾宝玉身边的茗烟败坏佛门,零零总总,刚开始的时候考虑荣宁二府,还同荣国府通气,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知府苦不堪言,似乎是一直在处理荣国府的琐事。直到知府在温柔乡中,同蜂腰肥臀的美艳柳梦一哭苦水,一身齐胸襦裙,白嫩嫩的胸-脯几乎晃花了知府的眼睛。
“大人,妾瞧着,荣国府是得罪了宫里头的那位呢。”柳梦给知府斟酒。
“哦?”知府并不以为意,只是听到宫里头,酒意也稍稍清醒。
“谁能找到这么多的罪状?”柳梦浅笑着说道,“前段时间风头十足的贤德妃也不曾出现,妾想着,许是到了收网的时候。”
知府听到这里,酒已经醒了大半,“我的好梦儿,你继续说。”揽住了柳梦的纤腰。
柳梦斜了知府一眼,上挑的桃花眼潋滟,让知府心中一动,对方柔柔的声音更是直到心田,“也是妾自个儿揣摩的,爷您听听就好,若是错了,也不要治妾的罪过。”见着知府点头之后,柳梦接着说道,“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贾府里的那点儿事儿?前段时间贤德妃省亲是威风凛凛,可任谁都知道那可是真金实银打造的园子,钱从哪里来?还不是放钱。这件事情还没有捅出来,或许就等着荣国府跳坑呢,要知道这钱可是沾着人血的。”
既然能做到了知府,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官场上一步险一步升,一直跟在荣国府的屁股后面倒不如先发制人,“我的好梦儿。”揽着柳梦的腰,就在她脸上结结实实啵了一个。“你可是帮了爷的大忙,你们市井,应当知道荣国府的消息更多,都告诉爷,爷的事情要是办成了,大大有赏。”
这柳梦本就收到了紫荆的钱财,听到知府果然如同预料之中那般说辞,心中越发对紫荆的主人赞叹,同时知晓贾府这次是在劫难逃,眼眸之中蓦然冰冷,这真是好极了,柳梦依在知府的身上,细细把林宣汐列举的荣国府的罪状一件儿一件对知府说,最后说道:“妾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妾现下这般,也是托了荣国府的福气!”福气两个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知府虽然喝多了,却也发觉了柳梦对贾府的事情格外清楚,此时听到柳梦这般说,心中放下心来,“什么事情?”
柳梦是贾琏的丫鬟,贾琏醉酒之后强占了她,王熙凤是个醋坛子,就连同身边的平丫头也嫉妒,更何况是容貌身姿皆是艳丽的柳梦,给她安置罪名捂着嘴打板子,最后送到了这样的勾栏院里。柳梦抽出帕子,哭得呜呜咽咽好不可怜,“所以妾才留意荣国府的事情,现在才能原原本本告诉大人。果然是一饮一啄自有报应,若不是王熙凤坏事做绝,也不会有妾想着法子告诉大人他们做得这些恶事。”
知府大人的疑心已经全消,王熙凤的吃酸捻醋,他也是有过耳闻,现在搂着柳梦心肝宝贝说着肉麻的话。
柳梦也没有她自个儿说的那么清白,被贾琏看脸之后瞧着府中新近的马夫生得俊朗,忍不住同他私下里偷情,最后被王熙凤发现卖到了勾栏院里。
第二日知府醒了之后,又有人来状告荣国府所属的庄子侵占了天地,等到处理完了之后,知府用了三天的时间打探柳梦消息的正确性,便于三日后上了折子,参荣宁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