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新妇的发髻,衣着繁琐华丽,给公公奉茶之后,又到了婆婆的灵牌前,上了一炷香。接着坐上了马车,向着紫禁城行驶过去。言笑晏晏,得了皇后的赏赐,是她嫁妆中的一枚金玉镯,最为难得是件不俗的古物。
皇后拉着林宣汐的手,同其他三妃,赞叹道:“真真是个美人。你们几个见礼也要大方些,别把自己的好东西藏着掖着。”林宣汐在贤德妃上的识趣,皇后对她颇为满意,此时如此说。
三妃之首淑良妃是个圆脸的富态美人,此时也是笑着说道:“可不是,我的礼比不得娘娘,也算是难得。”贤德妃几乎在宫中是不能碰触的禁忌,备下了三份礼物,看着皇后的态度应当给林宣汐那一份。“上次圣上赏赐的番邦送来的红宝石,还没有做成头面,还有些东珠,一并收在匣子里。”现在听皇后的话,自然给了分量最重的那个匣子。
见着淑良妃的礼物,只有三妃之末的雅惠妃涨红了脸,她以为皇后不喜欢林宣汐,只准备了最轻的礼物,等到拿出了匣子之后,从腕子上褪下了老玉镯子,送到了林宣汐的手中,“我难得最近偷了会儿懒,就送出这样的礼物,真是羞死我也。”轻轻在面上拍了一下,“这镯子跟了我多年,不能同皇后娘娘的玉镯比肩,也算是个难得古物了,王妃拿着吧,其余的那些礼物,就拿着玩吧。”
林宣汐浅笑,“谢谢娘娘的赏赐。”膝盖微弯,行了一个礼。
马车之上,林宣汐同水溶说着宫中诸人的赏赐,水溶的眼眸弯起,“皇后娘娘很喜欢你,王妃此行收获颇丰。”温热的气息喷在林宣汐的耳珠上,让林宣汐耳廓泛着可爱的粉红色。水溶心中一动,若不是马车之中还有伺候的丫鬟,他便要含住了林宣汐的耳珠。
饶是如此,也惊得伺候的丫鬟面红心跳,垂下了头。“别在车中闹。”林宣汐往内躲了躲。
水溶笑了笑,“我也替你准备了不少首饰,等回去你瞧瞧喜欢不喜欢。又不少还是我亲手做的。”
林宣汐说道:“定然是极好的。”
水溶和林宣汐挨得很近,小声说这话,丫鬟们也都识趣得坐在另一边。三日回门之后,贾敏见着林宣汐面色红润,也终于放下心来。
林宣汐便让贾敏去了扬州,若不是因为她的婚期,早早就让贾敏南下去了。“圣上心中自有决断。”林宣汐同贾敏说道,“因着林府的缘故,最后总不至于太过的。”
贾敏叹了一口气,“我原本就想着去扬州,总是要回去看看老宅的。”犹豫了一下,说道:“等到圣上判下,能帮上几分,便帮吧。”
“我知道的。”林宣汐点点头,“还有爹爹呢,都是您娘家的人,我们心中有数的。”
贾敏果然在三日之后离开了京城,而牢房之中水溶买通的那个狱卒很快把这个消息递了进去,不需要说什么风凉话,牢房中的人已经哭成一片,骂了开来。骂人骂的最凶的就是王夫人,原本就看不上林宣汐,此时更是说得恶毒,让丫环侧目。
“何苦来哉。”王熙凤叹了一口气。
王夫人和奄奄一息的贾母待在一件牢房,此时见着斜对面的王熙凤,听到了她的叹息声,忍不住开口说道:“做了什么孽,若不是你在外放钱,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的地步。”
王熙凤则是忽然想到那次梦到秦可卿时候她说的话,正在感伤,冷不丁听到了王夫人的话,冷笑着说道:“那些钱都没有留在我手中,甚至我自个儿带过来的嫁妆,也都填入了府中。”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王熙凤有些后悔当初自个儿争强好胜,大手打揽,既不讨好又赔了钱财。
“我真是可怜啊,眼看着玉儿就要成才,现在生出了这样的事故。”王夫人哭天抢地,“若不是你心狠,放了钱,又怎会生出这样的事故。”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单单就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就连宝玉身边的茗烟,连佛门清净都敢去坏。”王熙凤冷笑一声,她原本就是个嘴尖舌利的,此时把和王夫人有关的罪证抖了出来。
狱卒刚开始听得兴致盎然,原本最在乎风度的贵妇们撕破脸竟然是如此的景象,只是因为接下来要换班,敲了敲栏杆,“都安静些,吵吵嚷嚷像是什么样子。”
见着众人静了下了,鸳鸯开口:“能不能再给老夫人送点药,她的精神不大好。”这几日老夫人的状态时好时不好,不好的时候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眨眼表露自己的情绪。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玉钏儿的懈怠她也看在眼中,故而这几日总是教唆鸳鸯疏远老夫人,鸳鸯总是沉默以对。“你就是老祖宗养得一条狗,给你一个棒槌,给你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你就跟在老夫人身边尾巴摇得欢实。”玉钏儿懒洋洋靠在栏杆边,王夫人又嫉又恨看了玉钏儿一眼。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鸳鸯还是记在了心中,这几日对老夫人的照料也疏忽了些,王夫人骂骂咧咧出来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鸳鸯对老夫人难免就懈怠了,这一天夜里老夫人哼哼唧唧,鸳鸯半夜里微睁开了眼睛,想到白天王夫人的话,假装没有听到。
早晨见着老夫人的冰凉的尸体,众人皆是一惊,王夫人尖叫了一声,“死人了。”
狱卒连忙动作,用一卷草席卷走了老夫人,王熙凤站了起来,抓着栏杆,声音沙哑:“老夫人,会葬在哪里?”
“丢到乱葬岗里便是。”狱卒一边抬走了老夫人,一边不耐烦地说道。
第一次没有争吵,反而是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似乎老夫人的命运也是她们的一般,不知道是谁开始抽搭一声,监牢中的人皆是啜泣。除了哭泣之声,牢房之中是死一般的沉浸,甚至众人想着为什么圣上不早早发落了她们,让她们在牢中担心做怕。
老夫人并没有被丢到乱葬岗之中,而是通知了北静王府,让下人选了棺木,送葬了贾母。她一生荣华,生命的最后时刻潦倒,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并不是那句金丝楠木的棺材,而是青木棺材。林宣汐并没有明着守孝,身上的装束淡雅些,权作守孝了。同时给了远在扬州的贾敏这个消息,荣国府中最后让贾敏记挂的人也消失了。
“圣上这两日,便会有定论了。”水溶从背后圈住了林宣汐说道。
“恩。”林宣汐点点头,撩起耳边的碎发,荣国府的事情搞了一个段落之后,她接下来安心同水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从来都见着夫人淡定自若,也不知道什么消息能让夫人失态。”水溶点了点林宣汐的鼻头,笑着说道。
“我牵挂的人自然能让我失态。”现代社会中的弟弟,每一世中她的任务对象,还有相处中她心系之人。
“所谓是关心则乱。”水溶嗅着林宣汐乌发的清香,“还是不要让你有乱的时候为好。”
林宣汐看了水溶一眼,“哪里又怎么容易?”
果然如同水溶说得那般,圣上亲自宣读了贾府的罪证,毁了荣宁二府的丹书,大观园被充了公,原本两府手中的卖身契收归国有,发卖了所有的丫鬟。男眷女眷流放到两广之地。同贾府又往来的其他几大家族,也是罚了巨额的钱财,几乎断绝了元气。
相比于贾府中人犯下的罪状,尤其是通过贾元春干涉朝政,这般的判决已经是轻之又轻,只是对于贾府中的人犹如是晴天霹雳,失去了所有的钱财,失去了所有的下人,更是要去文人都瞧不上的两广,虽然从牢中得见了天日,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府中的靓丽的大丫鬟一双手儿纤细,被养得如同大家小姐,真正的大户人家瞧不上这样年纪大了被调-教过的丫鬟,小门小户又买不起,唯有秦风楚楼的人,对着年纪小生得漂亮的,是蠢蠢欲动。最后林宣汐让水溶出面把这些丫鬟买下,有的丫鬟性子温和老实,也就赎买了娘老子,做个人情送到故乡团聚。剩下的也都送出了京城,或者是送到庄子里养起来,或者是配了下人,都不留在京中。还有心灰意冷的,最后送去了尼姑庵。
林宣汐整理水溶的衣冠,“让官差不要太苛责了她们,毕竟是亲戚呢。”
水溶笑着说道:“我省的。我办事情,夫人放心。夫人当真不一同前往?”
“之前就和姑妈撕破了脸皮。”林宣汐说道,“何苦出现在她面前,被她甩脸色。”
虽然是流放,只是官差严格看守,并没有给女眷带上镣铐。王夫人看着贾宝玉身上挂着的镣铐,眼泪珠子不断得落下,挂在了贾宝玉的身上,原本镣铐就重,更是让贾宝玉苦不堪言。贾宝玉见着好奇的人们,心中既是惶恐又是觉得丢人,此时低声说道:“娘,你起来我没事。”
“官差老爷,我们宝玉还是个孩子。”王夫人哭着说道。
“十五岁的孩子。”官差嗤之以鼻,“还真是小。”
无论好说歹说,都不肯送了贾宝玉身上的镣铐。
“北静王来了。”有人说道。
王夫人的眼中流露出仇恨的目光,此时已经是尘埃落定,莫不是林家那个小贱-人,专程过来看笑话不成?贾宝玉垫着脚尖,想要看看跟在水溶身后的是否有马车。接着想到了自己现在的狼狈,又垂首。
水溶利落地从马上而下,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贾宝玉,他胸前的那块儿通灵宝玉似乎也没有了神采,水溶忽然想到了曾经的游方的癞头和尚,念叨着的木石情缘,唇角微微勾起。
众人给水溶请安,唯二两人一个是王夫人一个是贾宝玉,便显得有些突兀。“还不跪下。”厉声喝道,王夫人腿一软,膝盖首先弯了下去,贾宝玉深吸一口气,同样跪下。
“都起来吧,无需多礼。”水溶说道,“贾兄年纪不大,便去了镣铐吧。”原本王夫人好说歹说都不肯去掉的镣铐,此时轻易去掉。
“一路上好好照顾他们。”水溶说道,然后冲着贾府的年轻子弟说道:“圣上皇恩浩荡,并不禁止你们科举,在两广也有宅子安置你们,至于今后如何过,怎么过,只能凭诸位的本事了。”
贾宝玉揣摩其中的话语,原本已经暗淡了的眼眸慢慢亮了起来。王夫人更是一脸惊喜,宝玉若是还可以参加科举,好生读书是会有大出息的,一时间希冀的目光都落在了贾宝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