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实家吃了饱饱的一顿饭,这顿饭也算是颇长了一些见识。
浩浩瀚瀚的星空,朦胧的远山,星星点点的灯火,有很多未知的东西,神秘的东西,牵动着佳毅的心弦。然烟波浩渺,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饮,我毕生只怕也探索不完……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这条路,佳毅想起了曾经的内心悸动,她浅浅的小酒窝,她绯红的脸,她颤动的睫毛……你若幸福,便是我此生所愿……
佳毅正在思绪万千地走着时,听到前面不远的巷道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然后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佳毅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救命啊,打人了!”那是中年男人的声音。佳毅一听见这个喊叫,觉得事态不对。
佳毅急忙赶过去,为了先摸清状况,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佳毅躲在巷口微微探出些头来,一个男人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几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已经停了拳脚,其中一个人说道:“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敢对付我爸,看我不揍死你!”然后扭身离开。
看人多势众,且已经住手了,佳毅就等那些人消失在旁边的小道上,赶紧拐了进去。
“哎呀……”地上的人在呻吟着,慢慢扶墙站起来,然后对着佳毅惊厥地说:“谁?”
“是川伯是不?我是佳毅。”佳毅听着声音有些耳熟。
“嗯,佳毅啊……唉……”川伯气息有点粗重,“妈的,这宝刚太嚣张了!”
“宝叔?刚刚打你的是……”佳毅震惊,怎么会呢?
“是应雄,他娘的,不是道从哪儿带回来的小痞子们,下手真重。”川伯说着,往旁边自己家院子走,腿一瘸一瘸的。
佳毅赶忙过去搀着:“没事儿吧,为啥打你呢?”
“哼!为啥?他这个村长当得歪心得很。先前说把集体土地卖给一个厂子,我没同意,这次又是说要集体兑钱修路,我说修路是好事情,但是你修路收钱,得先给大家伙看看上级政府批的文件才行,要是没有,我就不收。”
“这是得有文件才能办的吗?”
“可不是嘛,咱这农村很不好管,事儿多,照章办事儿老百姓才不亏。这修路收钱前几个月已经收过一回了,路迟迟不开始修,说是预算又算了一下,不够,重补,一家再交50块。”
“哦,听我妈说过一回,说是收了每个人150块钱,这不够吗?”
“人家说不够,你算算,咱村六十多户,一家就按4口人,这也有三四万了吧?就这么点路,买点水泥,村里人当一部分劳动力,雇两辆人家专门那压路车,能用得了那么多?”
“那这事情,没人反映吗?”佳毅扶川伯在他家当屋坐下。
“哎呀,可是不敢,我今天在小平场说了一下要去举报,人家儿应雄就领人来打了……”川伯满脸无奈。
“我宝叔,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谁知道,人是会变,或者咱以前没看透他,你看他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川伯探口气,揉着腰。
“那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至于因为这50元钱的实情跟他过不去,儿子媳妇都在外打工,我就一个人在家,不能把这命搭上了……”川伯说。
“有证据没有?有的话可以在网上举报一下……”佳毅问。
“村里头别的人两眼一抹黑一样,啥都不懂。我之前也是干过村里面会计的,知道这些,但是,他说有文书,但是不给看,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哦……”关于村里的事情,佳毅一点也不知道。一边是可能假公济私的宝叔,一边是被痛打一通的表伯,没有确凿的证据,佳毅也没了主意。
“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宝叔?”
“别问了,你在外时间久了,村里的事儿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连累你……”
“但是打人这个事儿,还是得说说吧,不能白挨打了!”佳毅义愤填膺。
“得了,打就打了,再去说,人家又暗地里打,我不想再受那个罪了……”
“唉……好吧。”川伯无意斗争,佳毅也只好罢休,道听途说,不好管太多。
“哎对了,应雄不是在外面的吗?”佳毅突然想起。
“嗯,最近回来了,领着几个混混一样的人,一看都不是好人,说是回来看看情况,搞搞开发……”川伯说。
“那,您知道佳磊跟他们在一块儿不在……”
“不知道……好像之前跟应雄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不服管教被打了吧,然后就不在一起了……我听别人说的啊,别乱说。应雄在外面干的不是啥正事儿……”川伯压低了声音。
佳毅听这个皱起了眉头。
“你宝叔也是,咱村里很多地都种了树了,当初说是给别人承包,后来商量了一下,你宝叔说,大家要一起赚钱,自己干,都去进苗种树,结果嘞,钱应该是进到他们家了。呵呵呵……”川伯冷笑着说,“你知道咋会儿的不?”
佳毅摇头,自己在外这些年,也没听说村里什么事儿。
“据说是应雄暗地里头在外面雇的人卖树苗,搞了个三家竞争,咱村人都傻得不轻,挑了一家最便宜的,结果,中了人家套了。现在树没卖出多少,人家卖树苗的挣了钱,还盖了小洋楼了……”川伯愤愤不平地说。
佳毅心里面很不平静,沉静谦和的宝叔竟是这样的,和儿子里应外合,牟取私利。
“中,你回去吧,谢谢你,佳毅,别跟别人说我说过的这些话啊!”川伯交待。
“嗯,好的,那你早休息吧,我电话你记一下,要是有啥事儿给我打电话……”佳毅说。
第二天,宝叔就开着他们家的新小面包车,拿着扩音小喇叭,在村里面来回转悠:“尊敬的各位乡亲们,村长有话:上一次,收上来的修路钱不够,请大家务必尽快再交上来五十元,交上来以后就可以动工了。咱村以后就可以走水泥路了,不用再担心下雨沾泥了……”
这喇叭声一直在在佳毅的耳朵里盘桓,时远时近,像一只巨大的苍蝇一样,让佳毅无法安心读书。于是禁不住跟父亲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情。
然而父亲反复交待:“村里面的事儿,太复杂,现在的人心都不如以前了,都钻钱窟窿里面了。不要去掺和那些事儿……你专心读书才是正事儿,你一辈子的事儿,不要被这些小事情给耽误了……他们作恶的人终是不会有好果子的,你看着吧。”
农村的水也是一汪深潭,望不见底儿。这里面活着,无知、呆笨、怯懦的鱼……谁恶谁势大,谁恶谁富有,这是野蛮社会才会有的现象。没文化、见识短,可能是这种现象存在的根源。是该好好在村里树一根标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