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外头天光未亮,俄木与提凡便扛着一付担板来到了人质的牢门前!
“吱呀”门开,里头的光景却看得两个黑袍人心生妒恨!
角落的草垛上,魁梧俊朗的男人正怀抱一个娇小的女子。二人共盖一条黑袍,场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哟!咱们进来是当牛做马,某些人进来却连夜将隔壁的小美人给睡了!哼!第五少城主,您昨夜可有睡好啊?”
“嗯?哥哥……”
从旋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怀里的小人儿睡得太熟,就没忍心将她吵醒!
可自己都不舍得吵醒的人,最后居然被尖酸刻薄的声音给吵醒了!这从天而降的起床气,岂能不撒!
“太吵了!这里病的病,小的小,哪个被你俄木吓到,你都不好向统领交代!”从旋说着便摸向身下的草垛,抽出一根尾端稍硬的草杆,隐秘处理了一下,便随手甩了出去!
俄木料想不到对方会突然翻脸!反应过来时,兜帽已然滑落,长满络腮胡的脸上,赫然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草杆在他身后软绵绵地落地,好似表现着自己的娇弱与无辜!
“中狮!你!你竟敢!”
从旋见对方给气地胡渣乱颤,就恰到好处地报以一个微笑。随即掀开黑袍,将知雨背向他们扶起,又抽出一条鹅黄的面纱给她妥妥围上。自己的小东西,才不给这些臭男人看!
“俄木大哥!正事要紧!统领就快到了!”提凡拖着担板,放到人质身旁,紧张地朝着俄木催促!
“哼!”俄木强压心头的怒火,无视那对亲密的男女,大步走向人质!
知雨十分怕生,虽然明亮的环境与体贴的哥哥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但面对陌生的敌意,还是只想缩入哥哥怀里!
“小东西,记得答应过哥哥什么事吗?”从旋宠溺地任她贴着,看在外人眼里,根本没法不去想歪!
“记得,可是……怕……太丑了!”
“噗……”无辜的提凡,实在没忍住,只笑出了一点声响,竟引爆了俄木满肚子的怒意!
“你他娘是有病吧!老子丑碍着你了?别以为有个小白脸护着,老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突然,担板上的人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竟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糟了!你滚出去!提凡,快去请军医和统领进来!知雨,帮忙压住他的双腿!快!”
“中狮”一把推倒吓呆的俄木,迅速掰开人质的嘴巴,塞入一把稻草,再将他的脑袋偏向一旁,最后翻身压上不断抽搐的肩膀。
身后的知雨也壮着胆子,奋力去压乱抖的双腿!
“好!我马上!马上!”提凡扭头就跑,可想起外面还有迷阵,等他跑到门口,那黄花菜都要凉了!
从旋听见脚步停下,当即想到了缘由!迅速掏出怀里的引路石,就向后方抛去!“接住!快去!”
“好!”提凡的反应也快,接住石头就往外跑!
人质抽搐地越发厉害,从旋压地并不吃力,可也得做出吃力的样子!只是苦了瘦瘦小小的丫头,哪里压得住大男人的腿劲儿!没按两下就手软脚软,气喘吁吁地!干脆撩起裙摆,就要学哥哥,爬到人质身上!
“你想干嘛?不许上来!”从旋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的举动,赶紧出声制止!这要一爬,那还得了!
“哥哥,我……”知雨有些局促,她很想帮忙,又不知哥哥为何不许她爬床!
从旋无奈,只好出手点了一下人质的后颈。眨眼间,抽搐的人就静止不动,没了半分气息!
“你!你敢杀他?疯了!疯了!你设计陷害我!还把人质杀了!”俄木不敢置信,脑门瞬间着火,嗓门又大了起来!
“嘘!你看你,又开始吵了!分明是你将人质吓死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不然,你陪他一道归西啊?”从旋邪魅一笑,抽出绸绢擦了擦知雨满头的汗珠。
知雨茫然地看着哥哥,实在不懂他的所作所为。
“你!归西!老子先送你们这对狗男女归西!”暴跳如雷的俄木抽出鞭子就冲两人狠狠甩去!
可鞭子还没触及目标,就直直落到了地上!
“小东西,看清楚了,什么叫因果报应,恶有恶报,有仇必报!”
从旋轻轻捏住知雨的肩膀,让她亲眼看着俄木被自己右手上猛窜出来的紫鳞白龙围成一个荧荧紫紫的硕大“龙茧”!
白龙的脑袋高高耸立于顶端,深紫色的龙眼里,散发着极度瘆人的寒光!
知雨浑身发抖,若非被哥哥捏着肩膀,一定已经瘫倒在地了!
可不等她慢慢接受现实,紫鳞白龙的脑袋又以诡异而扭曲的姿势,长长地垂挂下来,一直延伸到死去的“第五从旋”头顶!仅仅一个呼吸,人质就被隔着衣裳裹成了另一个紧绷的“龙茧”!
“别玩了!”从旋不满地出声催促,只因金铭线在生出自己的意识后,偶尔会像个顽皮的孩童,愈发喜欢胡闹!这会儿拖拖拉拉,不肯快速换人,显然是想吓唬身为鬼族人的知雨!
果然,紫鳞白龙看穿了主人的袒护,不太高兴地甩甩脑袋,还气鼓鼓地瞪了知雨一眼!虽然,这绿豆般大的小眼睛,基本叫人瞧不出眼色!
片刻后,军医第一个冲进牢门!火急火燎地直奔人质而去!
后方的孙统领同样急急赶来,看见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俄木,眉头顿时皱得死紧!转而望向中狮的眼神,不由变得凌厉起来!
“中狮,究竟怎么回事?提凡只说俄木把‘肉票’吓得浑身抽搐!怎么又变成这样了?”阿勒泰边问边去按压俄木的脉搏,外表看来,并没有什么伤痕!
从旋淡淡瞥他一眼,有意将受惊过度的知雨挡在自己身后,道:“‘肉票’确实差点因他而死,他难辞其咎,又不想当全营的罪人,于是心甘情愿,自己偿了性命!”
中狮言之凿凿,虽是片面之词,却也让人抓不出什么错漏。
“阿努,人质情况怎么样?”孙以看着军医将人上下仔细一番检查,紧张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说明情况还算乐观!
“咱们原本还担心‘肉票’出不了这扇牢门,现在看来,俄木的命偿得很值!等‘肉票’醒来后,他的身体至少能恢复大半康健!去了那边以后,若能好生将养,完全恢复也是指日可待的!”
军医阿努笑地十分欣慰,于他而言,全营上下那么多人,最重要的除了统领,就只有这个“肉票”了!
“能上路就好!不过,俄木究竟为何要吓人质?提凡,你说!”孙以的目光再次投向中狮,后又游向知雨。鹅黄面纱上的眉眼,满含惊惧!让他不由有些在意!
提凡脱下兜帽,露出那张秀气的脸蛋,神色略显复杂。
“统领,俄木大哥他……他对中狮大哥身后那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然后……”话没说完,提凡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便暼向地上尸首的脸!那条草杆子划出来的伤痕,居然不见了!
“然后怎么?”孙以见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中狮,心里不禁起疑!
从旋也是看到提凡的异样,方才发觉自己的疏忽!
毕竟,尸首与人质都是他以万化术变幻过的皮囊!要不是急着安慰受惊的知雨,他也不至于犯下这种无脑的大错!这下好了,东窗即将事发!那么深的一道伤痕,如今莫名就没了!他该怎么解释才好?
“然后……中狮大哥劝他小声些,说这里病的病,小的小。可小的那位说自己害怕,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俄木大哥丑!是他自己对号入座,发疯似的骂起了人!这才吓到人质的!统领,真的不关那位小姑娘的事!”提凡满眼真挚,摆出一副维护的姿态。
从旋深深看他一眼,又故意护着小丫头往后退了两步。
“哥哥……”知雨紧紧拽着身前人的衣角,只觉得喉头干涩,头晕眼花!人太多了!情绪太重了!她快喘不上气了!
这番转折很是自然,看在孙以眼里,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既然是他咎由自取,也已弥补过失,那就这样算了。你们先带两个人质上车,中狮留下,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是!”阿勒泰向着提凡招手,示意他一起去抬躺着的那个。
军医阿努则快步走向知雨,可他越是靠近,小姑娘就越往中狮怀里头钻!
“统领,她方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神来。有话,我们路上再说,可好?”怀里的人儿瑟瑟发抖,从旋心里却没嘴上这般怜惜。
若能如他所想,那知雨往后要看、要做的事情,可比现在残酷得多!时间不会等人,更不会怜香惜玉!
二人难舍难分,孙以也别无办法!情势总归于他有利,先上路倒也无妨!
“走吧,大事要紧。”
“是!”从旋轻笑,毫不避忌地打横抱起知雨,跟在孙统领身后大步往牢外走去。
并不精致的马车,还算宽敞。前后共有五十名骑兵严密围着。
领头的是孙统领,垫后的阿勒泰。
军医没有跟来,因为没有必要。
至于马车里,人质被短链牢牢锁住了手脚,始终昏睡。知雨则靠在哥哥肩头,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哥哥问她:想回家吗?
她说:不想。
哥哥又问:想报仇吗?
她沉默了。
哥哥温柔地抱住她,耐心开解,理应属于她的前途,再晚也得走上去!第一块绊脚石已经没有了,她可以尽情去报仇,去吞噬,去夺回本应属自己的一切!
她明白了,只拖哥哥下地狱是远远不够的!她的哥哥这样美好,地狱里如果没有属于她的一片天空,就无法让哥哥把目光只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她听哥哥的话,她愿意去报仇,去吞噬,去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