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杀意骤然袭来,幽疏下意识往后一躲,金铭线势头犹在,虽没刺中心脏,却深深扎入了他的下腹!
幽疏大惊失色!腾然起身!线头抽离,却留下了一根漆黑的钢针!正当他想快速拔下,检查伤口时,钢针竟先一步融入了伤口当中!
言福杳音专注着压制夫诸,并没看见那么一出!见幽疏不与自己配合,还起身凝望着地上的“鱼肉”,一时间当他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不禁嘲讽道:“将帅这是想把没办的洞房办了,再行大事吗?”
幽疏压根不理,匕首刀刃向后一收,下一刻又俯身压下,死死掐住了从旋的脖子!
“你从何处得到的‘引祸针’!还有四枚藏在哪里!”
从旋已然用尽了力气,只用涣散的眸光冷笑着看他。
幽疏怒不可遏!刚想掐死他再搜身,却被突然过来,面色铁青的言福杳音扯下了手臂!
“你说什么?‘引祸针’?那种用来遮盖积骨池恶煞之气的邪物,你不早该钉在这个阵基下面了吗?”
幽疏斜他一眼,顿了片刻才干哑着嗓子解释道:“本是早该钉入阵基的,可前些时日……丢了。本将派人到处寻找,只是都没找到!所以才迟迟……”
言福杳音突然眼瞳剧颤!推开幽疏,自己跪坐在了从旋身旁,掐起他的脖子质问!“‘引祸针’在你手上?你先前打入我体内的!是不是!是不是!”
从旋还是同样的痛苦与冷笑!心中想着,什么“引祸针”的,自己哪里知道!不过是当初意外捡到的,只因出于天性,能察觉出这五枚钢针万厄不渡!不论鬼神,中之必定难得善终!所以才小心收入手中,作为暗器使用的!
“他还将一枚打入你体内了?”幽疏捂着自己的下腹,眼里满是惊惧!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哈!哈哈哈!本将费尽千辛,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回归鬼域给自己续命!
现在倒好!临渊大阵已开,积骨池上涌也只是时间问题!剩余的‘引祸针’必定在第五从旋身上!你我……哼!都跑不掉了!”
言福杳音怔愣地瞪大眼睛,气血翻涌,一口瘀堵便呕出了一滩!“跑……跑不掉了?”
阿盐见两个凶手莫名其妙地停下了手,赶紧趁着山牙不注意,横滚两圈,将已然昏迷,却深陷阵中的主人严严实实护在了肚皮怀里!
纵使它再如何发光发热,竟都无法将人拉拔出来!
突然!整个岩穴轻微震颤了起来!且有越震越厉害的趋势!
周围一动不动,只顾布阵的五名束魂者,更是相继喷出了好几口老血!
大束长大喘着气,仓皇地大吼,“将帅!是敌袭!岩穴已有三处生门被破!火攻!毒雾!滚油!还剩两处生门,一旦被断去联系,我等五人恐怕就撑不住了!”
幽疏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当场气闷!能下这种后手的,除了地上那条待宰的“鱼肉”,还能有谁!
“好你个第五从旋!珥柠城没了不够,竟还要赌上你一营将士的福报吗!
言福杳音!你我如今都已没了退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能到哪步算哪步吧!”
“慢!将帅!束魂者为了阖族延续,死不足惜!此刻打开阵门确实要紧,但也应立刻开启石门外的传送,抓紧接引族人一起回归幽冥啊!”大束长的声音十分颤抖!他察觉出幽疏似乎不太对劲!
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为疼爱的孙女,不能再失去其他后代!否则,即使回到冥界,这把年纪孑然一身,他也是一无所有了!
“大束长!本将自有成算!你等立刻绘定阵图!待阵师打开积骨池,池水上涨,本将便立刻开始门阵,接引族人进来!”
“是!”
担忧落地,五人齐声应下,个个利落地划开自己的右腕,全力向着临渊阵图灌注他们那可以用作控制阵图形成的特殊血液!
再观言福杳音,他的神色犹如被命运起伏捉弄的苦情人,既绝望,又哀凄!
引祸针是六界开辟时,从五道缝隙中碾压磋磨出来的混沌残胚!
那帮别有用心的鬼族人,花了几十代心血才从六界之中将其寻获!是一种连天道都不能将其最终泯灭的特殊存在!完全可以用来架通嵩涯与五狱两界!
如今,居然一枚进了自己的身体,一枚进了幽疏的身体!那么,不论剩下三枚有没有在从旋身上,他与幽疏两人,都会在积骨池上涨以后,被永远钉在池中!
他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一切,已经回不去,也停不下了!
“你们要做什么!不许伤害我家主人!”阿盐眼见鬼族人准备狗急跳墙,慌忙将怀里人紧了又紧!
它已经站不起来,逃不掉了!可谁能来救救它的主人?粘人精!老咸鱼!你们若再不来,一定会后悔永生永世!
最终,面对现实的言福杳音与幽疏相视一眼,双双持刀就往一人一鹿逼去!
此刻,要快!
于是,在这些恶人孤注一掷的残害下,翻涌着诡异黑浪的临渊大阵,终于顺利受入了一人一鹿的五口鲜血!阵底瞬间由黑变白!宛若一扇暗门骤然打开,照进了白昼充满希冀的光亮!
作为此刻的阵师,言福杳音虔诚地跪于阵中,双手高举,交叠于额前,口中阵阵吟诵。他的空间之力纯粹且恒定,完全不似阿律那点后天所赐的天赋可做比拟!
白莹莹的池水迅速上涨!从上往下看去,整幅临渊阵图之下,竟是数不胜数的骷髅白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心胆俱颤!
随着一人一鹿的血液不断注入池中!越来越多的白骨熔化为水,不仅往上,还迅速地开始向下渗透!
“幽冥鬼域在下,拾骨者幽疏,现供光祖之灵,帝鸿遗脉作投门之帖,架通路之桥!以冥人万万骨水为引,开冥界裂隙封印为门!”
幽疏立于阵外,持刀割开自己的左腕,殷红的鲜血滴入积骨池中瞬间化开!转眼居然在池里凝出了一道人影的血影,飞速向着缓缓沉落的一人一鹿闪去!
就在从旋即将溺毙的瞬间,他的眼睛突然睁开,猝不及防就对上了正将自己往池底押送的人形血影!
“啧!什么鬼东西?小爷的少主可以自己去你们冥界搅弄风云,却不能被你们拿来当垫脚石!琢坤神卦,封!”
随着他的自言自语,周身顿时爆开一道神光!且是真正的神人之光!不仅当场冲散了诡异的血影,还瞬间愈合了自己与一旁阿盐身上的全数伤口!
从旋再次陷入昏迷,脸上密密麻麻的鬼纹开始渐渐消退,体周渐渐凝现出一口似钟似叶的幻影,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回了本相!
阿盐隐隐约约醒来,只觉得浑身温暖,极度舒适!但离主人有些距离,使它感到格外不安!想要扑腾几下靠近,浑身又使不出力气!
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它的身体吸入了主人身上的光亮,渐渐越缩越小!当能使出一点力气时,身躯一摆,不但抱到了主人入怀,还搅动了整池的水,入漏斗般钻向地底深处!
积骨池面因此卷起剧烈环绕的漩涡,震地整个岩洞摇摇晃晃,落石不断!
本该循循融化作水的冥人尸骨堆,全数碎成了骨粉!五名束魂者身受控制断裂的反噬,个个昏死跌入了池中!
言福杳音诧异地悬于池上,完全不明所以!刚想回头询问幽疏,却被人一把大力往下方漩涡按去!
“积骨池要塌了!必须有引祸针进去定池!”
“你疯了!一旦进去定池,你还如何续命?我还有事没有做完!我不能留在池里!”
幽疏面目狰狞,死死掐住言福杳音脖颈的命门,令他无法逃脱!而对方显然不想就此顺应!不仅反抗激烈,还抽出腰间匕首向他刺去!
“你为冥界立功,那位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一时定池又能怎样!只要那位出手,取出我们体内的‘引祸针’便是随手的事!
你莫要目光短浅!若是积骨池彻底塌了,一切希望就都没了!我用外头所有族人的性命向你保证!绝对不令你埋没于此!”
“你!你不救你的族人?那你到底为何?”言福杳音停手,与他对峙在池上两寸之地!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他!
幽疏浅浅一笑,无所谓道:“族人?哼!那些本就都是该死的人!得了拾骨者恩惠,才苟延至今罢了!当拾之骨全在池中,本将不欠任何人一分一毫!
但拾骨者传承至今,阴力早已不调!再不回归冥界,嵩涯至刚至烈的阳气,很快便会将我的身体彻底摧毁!哪怕暂时定在池中,也比死在外头那些敌人手里要强!
还请阵师速做决断!只要积骨池定,嵩涯之人,便进不得这池中!今后,你若还想回来,却能轻而易举!”
言福杳音听着他的信誓旦旦,眉头越蹙越紧!岩洞外逐渐传来人群打斗的剧烈声响!事到临头,他已别无选择!
“记住你答应的!否则……”
“否则,本将便为你之鹰犬,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花言巧语!”
随着两人投入池中,池底像是有什么受到了吸引,猛地窜上来三条针影!遂与他们呈五角对立,眨眼功夫,便连人带针消失地无影无踪!
半日之后,赤隐部军顺利攻入积骨池所在!
当第五见初架着身受空间裂隙碾压,致使重伤的言福律站在岩洞口时,前方的阿鹤正与万有生呆呆望着里头那阴森森的积骨池水!
此刻的积骨池波澜不惊,澄如明镜!池底规律流动着厚厚的骨粉,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半碎不碎的骨头翻涌上来,十分诡异骇人!
更古怪的是,积骨池的池水虽占据了整个岩洞,却一滴都流淌不到洞外面来!正中心还冻着一把纯白的匕首,阿律一眼认出,那是封有竞原精魄的“穹乂”!
阿鹤转头看他一眼,眸中满是不忍,声音也压地极低,“人……都不在了。”
不在了?阿律久久不敢置信,半日前,自己还在这里与从旋并肩厮杀!只差一点,他就能带着从旋逃出这里!可天意莫测,居然只把他一人无情丢了出去!
若非命不该绝,意外被路过的天禄狮兽罗奇捡到,只这半日,他也赶不回来!
可赶回来了,又如何呢?人,都不在了!
他撒开见初的肩膀,跌跌撞撞投向积骨池!身旁之人都没拦他!
任他摔在池面,却像落在万年坚冰之上!又硬又冷,根本无可奈何!
“甯儿!甯儿!”
阿律泣不成声,俯身趴着一拳一拳击打在“冰面”之上!直到血肉模糊,昏厥过去!万有生才将人抱起,一脸哀恸地走向洞外!
见初站在阿鹤身边,眼里却没有半点伤感,反而带着几分怪里怪气的笑容!
“神卦曾算出过‘一域一人一界’,你只以此解释了少主身处何地。其实,没那么简单吧?”阿鹤侧目看去,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呵!要说心思,还是师兄最深呐!‘一域一人一界’,不是很好理解么?他们两人,只能一人一域,一人一界!除非‘界域’消失,才能剩下……哈!天机不可泄露哦!”
“一人一域,一人一界……然后呢?他们该何去何从?”
“毁掉的东西,自然需要罪人来补偿!而被掳走的人嘛,师兄不妨猜猜,以她的性子,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天道……真是有心了!为了除去沉疴,竟让这么多人……”阿鹤欲言又止,自知不该多话!
“沉疴才揭开一半!”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低沉男子的声音。回过头去,竟是熟人!
“域守大人!”阿鹤拽着见初跪迎,心底疑惑更深!自家这万年都不踏入俗世的师尊,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一袭蓝袍隐了一半在阴影之中,叫人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静静听他说话!
“东荒建城,时机已到!苦差事,便留给苦情人!本尊命你二人分别带兵平定誓连与池雍二城!至于珥柠,有那人在,便就够了!”
阿鹤当即明白,自己报仇的时机到了!可想起尚未露面的乐正曛,心里又十分芥蒂!
“这个岩洞至关重要,曛儿,你可愿守在此处,待冰破魂归?”
岩洞转角,突然响起一阵脚步,走近一看,确是眼底通红的乐正曛本人!
“曛儿愿意留守此地,等待冰破魂归!”哽咽的话音,随着目光飘向池中那把雪白的匕首,她好似可以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微笑!
此后的每一夜,积骨池面都会端坐一人的身影,一坐就是整夜!
在澄澈湖面的映照下,阿律苍白的面容,再也有没带过喜色。
他总是呆呆望着水下那些白骨流动,时而还能看见池面映出自己挚爱之人的面容!
“甯儿!你来看我了!今天,还是很想你……”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