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第四个被狙杀者消息是在十九分钟以后。
赶到现场是在接到消息十一分钟之后。
方熠从车中刚刚走出,成陌高大魁伟的身躯就出现在面前,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因为大雨停止而静止的风在这一刻忽然刮起,将两人周遭的空气完全搅『乱』,方熠忽然觉得很是有趣。
两人一动不动,沉默的对视就像是那些无聊电视剧中高手对决的模样。
成陌也在此时挪移了一下身子,让开了道路。
方熠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很累。
揣摩凶手几乎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偏偏小组成员个个都独具个『性』,他还要揣测他们的心思,何时才是个头。
成陌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像一块大石头般在他身前一站,然后再让开,难道又想让他去揣摩他的意图?
方熠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神一般存在的人。
所以也揣测不出成陌的意图。
最主要现在他一点也不想猜。
太累。
“你想说什么?”方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人太多了。”
成陌说的很慢,但是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没有等待方熠的再次追问,更不需要方熠的应答,说完话立刻就向正被几辆警车车顶警灯闪烁得忽蓝忽红的门洞处走去。
他的走路姿势很威风,不过总让人觉得有点怪。
整个人随着身躯的移动,但是又感觉不到是在动,就像是一块正被好几个人辛苦搬移的大石头。
方熠眼眸中的神采黯淡下来,低头抬手看了下时间。
离开二十三点还有三分钟。
他当然明白成陌这几个字中深藏的愤怒。
从这起连环狙杀案案发到至今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但是凶手却一直就在警察眼皮底下行凶,假如确认报案的死者是死于相同凶手下的第四人,并且凶手继续狙杀第五人,第六人,那么他们这些刑警是什么?
虽然方熠用特殊手段暂时阻止了原本早该泛起的舆论滔天大浪,但是还能维持多久?
等到天亮,等到第五个死者出现。
那时,谁也没有本事阻止一场暴风雨般的袭击,所有的警察都会因此受到民众铺天盖地般的责备、辱骂。
而特别凶案调查组的所有成员会是这场暴风雨的中心。
他们不仅只能低头忍受民众无尽的责骂、嘲讽,还需面临所有同事的冷眼,当然,上级的责罚自然会适时而来。
那时也不会再有这个特别凶案调查组存在。
这些后果方熠比谁都想的清楚。
然而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也就像是一阵不停留的风一般经过,很快就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他抬起头,挺着胸,大步就向前走去。
随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稳,一抹任谁清楚他目前处境都会为之惊讶的笑意慢慢逸散而出。
对他这个曾经犹如死过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可怕?
只要在这些结果没有来临前,哪怕只剩下几秒,他都不会停止向前的脚步。
一切既然还未曾发生,那么一切都只是未知。
谁输谁赢也只不过是一个问号。
……
梁薰隐藏在阴影处的身躯轻轻颤抖。
不是害怕,只有兴奋。
接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而且根据她的细致观察,她也是媒体人中唯一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不过梁薰并不准备现身,更不想和这些办案的警察会面说话。
她只想暗暗观察。
文章她早就准备好了,到时也就是修改一些数字,加重一点语气,对凶手恐怖的描述已经足够,渲染的力度更是足以压垮民众的承受力,至于隐『性』对警方的抨击,梁薰相信只要看过文章的人,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痛骂。
所以再去获得一些更新的内幕消息,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有时候手中的笔就是最好的内幕消息。
加上一点毫无破绽的可能,也许,或者之类的词语去修饰,到时候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观察这些办案警察的神情,才是梁薰第一时间赶来的目的。
她不喜欢警察,甚至憎恨。
幼年时父亲违章骑车,撞上了一辆豪车,因为家境贫穷的关系,她的父亲根本赔不起修车钱,迫于无奈采取了耍赖的方式试图蒙混过关,并且理直气壮对豪车车主说“你很有钱,不在乎这点钱”。
没想到这句话惹怒了原本打算算了的车主,较真一定要梁薰的父亲赔钱。
前来处理事故的交警是个新人,很看不惯梁薰父亲的为人,因此非但没帮他说情,反而狠狠数落了他一番。
只能认账的梁薰父亲根本没钱赔,于是开始带着全家老小东躲西藏。
那段时间,那段颠破流离般的生活经历在梁薰幼小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加上时常喝醉酒的父亲总是咒骂警察,因此梁薰认为所有的警察都不是好东西,根本不会为民众着想。
这个想法根深蒂固,延续至今。
所以当上媒体人,而且是专门报道案件法制这一块时,梁薰就将对警察的痛恨带入其中,总是寻找机会用手中的笔隐晦抨击。
这一次机会对她来说当然是最好的机会。
从那场新闻发布会起,梁薰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么『性』质恶劣的案子,警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应付。
这是渎职!
假如抓好这次机会,一定会让她心目中的无能警察受到一次沉重打击,因此她从未如此用心的对待此事。
只是梁薰并未想到老余主编会采取和警方合作,暂时不发她的文章。
所以她决定私自行动。
现在一切都按照梁薰的计划在运行,她感到胜利已经很近,多年积压在心中的这口恶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在越接近胜利的时候,她愈发渴望看到“无能警察”的嘴脸。
那些一脸无精打采正在进出的警察就像是一个个倒在她面前的猎物,这种痛快使她根本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兴奋。
直到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梁薰眼中。
微微轻颤的身躯忽然变得僵硬。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笑!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能笑?难道案件有了重大突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