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峰慢慢放下电话,心中一片冰凉。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偏偏还是发生在寻找到汤东拙帮忙之后。
台沿市连环杀人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已经足足刺痛他半年之久,早就想到过这桩案子会被某些人利用媒体摆到台面上对他进行轮番轰炸,因此他比谁都想尽早破案。
在外人看来他像是一个热衷于权力的局长。
但是他很清楚这么做的目的。
他也曾是一个刑警。
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对于那些罪犯,他比谁都痛恨。
抓获罪犯,减少犯罪又怎么不是他心中所愿。
然而正因为经历的太多,他看到那些充满热血,满心激情的年轻人看不到的事情,因此谋权成为高云峰下半辈子决定做的事。
只有这样做,才能为那些真正一心为民众寻求正义的刑警撑起一把伞。
但是,现在这把伞还能撑多久?
黎明到来时,那场大风暴来临,他还能坐在那个位置?
现在该怎么办?
假如这件事是汤东拙又会怎么办?
——对了,问问汤东拙!
当年就是和汤东拙的一番谈话使他做出这个决定,而且这些年来汤东拙做的远比他好,不问他问谁?
想到这里,高云峰立刻拨通了汤东拙的电话。
汤东拙没睡,电话一通就接起电话。
“云峰,我就知道是你,怎么,有事?是不是方熠给你添麻烦了?”
高云峰一怔,随即有些气愤。
“我说东拙,是不是你早知道方熠会整出这么大动静,我说你是不是坑我,我可是要你帮我啊!”
“坑你?我为什么要坑你。”汤东拙呵呵一笑,就算是在电话中他的笑声还是很自然,“像你这样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坑谁我也不可能坑你……”
“说说看,方熠做了些什么事让你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
高云峰呼了口气,平复一下情绪。
“破案总该讲点证据是不是?在没有任何线索、证据的情况下,方熠竟然将整个幼儿园的职员、老师提审,现在教育局的人已经打电话给我,明天舆论一定会将此事搅得天翻地覆……”
“这桩案子我可是整整压了半年,本来就是要你找人帮忙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但是现在呢?完全就是瞎搞。”
“老高,你也是个刑警,说说看,这桩案子是你负责的话,你会怎么办,在半年都找不到线索的情况下,突然有一点发现,你又会怎么办?”
高云峰一怔。
“…那……那也不能这么搞不是。”
“云峰,你已经不是刑警了。”汤东拙叹了口气,“所以有时候你的想法必然会被你现在的职位带偏离,既然当初已经决定了做那把伞,嘿嘿……”
“老高,我劝你还是往那把伞的方向去思考问题。”
“什么意思?”高云峰问道。
“知道我第一次用方熠时是怎样的心情?”汤东拙笑着反问。
“什么心情?”
“提心吊胆。”汤东拙哈哈大笑,“这家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思路也完全和我们这些固守陈规的老家伙截然不同,那时我可真是吃不着、睡不稳,随时都觉得天要塌了……”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案子破了,谁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获如此没头没脑一件案子,但是方熠就是做到了。”
高云峰沉默着。
“老高,别忘记方熠是一个死过一次的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家伙并不一样,所以用了他你就要有一个赌徒的心理准备。”
高云峰又是一怔。
“怎么说?”
“做好自己的事,然后就等到底牌被揭开时的欣喜。”
电话挂上了,高云峰却只是苦笑。
——底牌?
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哪张是底牌!
不过有一点他却很清楚。
对于汤东拙的话,高云峰总是无条件相信,这么些年,汤东拙经历过的风暴远不是他能比拟的,现在汤东拙却还是越爬越高。
好吧!那就当一回赌徒,等着方熠揭开最后的底牌。
有了决定的高云峰立刻又拿起电话。
现在该做他该做的事。
……
余曙光转过身,心中充满了沮丧。
几个受害者最亲近的家属都已经重新询问过,最后那个死者的家属询问笔录也已经由手下传来。
说实话,余曙光并没觉得得到什么新的资料。
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桩案件的凶手仍旧躲藏在水底深处。
方熠的脸上神情虽然还是平静的,不过余曙光觉得他现在也一定会开始考虑黎明时分到来的大风暴了。
他会怎么应对?
“对了,还有件事。”已经同东方诚告别的方熠忽然转身,“请问孙亦巧最后一次跳槽是在什么时候?”
东方诚虽然对待他们的态度和刚进门大不相同,不过也觉得方熠的问题根本不像是一个有经验刑警问出的问题,因此轻轻皱眉。
“记不清了,应该有一年了,对,正好是一年。”
“谢谢。”
方熠笑了。
笑容恰好被余曙光眼角余光扫及,余曙光的心脏奇怪猛跳起来。
他总觉得方熠的这个笑容很不一样。
难道在那些雷同的话语中,方熠找到了新的线索?
余曙光觉得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
“两次,我见到过两次。”
似乎因为饿过了头,叶炎彬腹中忽然没有了饥饿感,思绪变得清晰,以往发生在半诚公寓703室时的每一次聚会都像电影般在脑海中播放。
那个衣着总是很整齐的人。
那个沉默寡言的人。
那个看上去很成熟、很稳重,总能吸引女孩子靠近的人。
不错,应该就是那个人,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
那人似乎还戴着一副眼镜。
不抽烟,不喝酒,就连饮料都不碰。
只喝白水。
叶炎彬睁开眼,大叫一声。
“记不记得他的名字。”季晴雪有些惊喜,眼眸中的冰霜都化成了急迫。
叶炎彬摇摇头,很肯定。
“没说过话,我记得这人几乎不说话,就算有女人主动接近他,撩拨他,他也只是浅浅的笑,有礼貌的拒绝……”
“至于我,更是一次话都没和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