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愤怒!
鼻翼轻轻翕合,脖子上有一条青筋微微凸起,仔细观察还能感觉到在轻微跳动,这是极力压抑情绪后的结果。
跟随方熠的时间越长,季晴雪越懂得观察被询问人的细微神情变化。
现在崔宁德的变化都落入她的眼中。
从神情变化上分析,她相信崔宁德真的不知道向怀娣已经死了,并且他对她还藏着一份深深的爱或者是愧疚。
要不是镇长这个位置,季晴雪相信崔宁德的反应会更大。
胸膛的起伏在逐渐平复,眼眸中的哀伤和愧疚却越来越浓。
长长地吐了口气后,崔宁德一屁股坐回椅上,眼眸中的神采忽然间消失,只剩下令人黯然神伤的空洞。
“她是怎么死的?我是说怎么被人杀的。”
“被人用钝器猛击后脑而死,死亡时间是在十多年前。”季晴雪没有隐瞒,观察崔宁德的神情变化更为仔细。
崔宁德一怔,惊诧的神情在眼眸中一闪而过。
“十多年前?龙洞是我在三年前下令禁止进入的,其间也有人去过,不过只要不是搞什么『迷』信活动,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那就是说怀娣的尸骨是被人就在不久前移到龙洞中的,那个人是谁?他不是凶手就是知道内情的人。”
空洞的眼眸中忽然间又有了神采。
季晴雪对于崔宁德是此案真凶的怀疑越来越弱。
“我们也正在寻找这个人,崔镇长,你认为这个人和向泽峰有没有关系?”
“泽峰?”崔宁德蹙了蹙眉,“不可能是他,那时他还很小,甚至都不知道我和他姐姐向怀娣有过那么一段往事,怎么可能是他。”
“崔镇长,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向怀娣之间的事?”
崔宁德沉默了片刻,哀伤重新占据了眼眸中的大部分,过了好久,他才轻轻一笑,笑意充满着苦涩和无奈。
“可以,这件事已经在我心里憋了很久,是该找人一吐为快。”
季晴雪心中蓦然一动。
隐约间感到或许这件事在别人的眼中和崔宁德心中是大不一样的,其中又藏着怎样复杂的情感?
……
“那时怀娣只有十八岁,而我却已经三十岁了,不过爱情往往就是这样,遇到了就会燃烧,不管不顾,毕竟我也年轻过,那时又没想过当什么镇长,前途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于是我们相爱,舍不得分开。”
“因为怀娣还小,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到了她十九岁的时候,我就对她说不如叫人提前上门提亲,早早定下这门亲事,怀娣答应了,我心中很是高兴,正准备办理此事,但是一个前往市里进修的名额落到了我的头上……”
“一下子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我很犹豫,不想去,因为我知道去了的结果会是什么,怀娣却很通情达理,鼓励我去,她说这是我的前途,不能轻易舍弃。”
“于是我终于还是去了,进修了半年。”
“然而我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半年的进修,会让我的人生轨迹完全起了变化,前途和爱情统统和我预想的大不一样。”
“我的年龄在镇子里当然属于大龄青年,不过在进修班里却属于很正常,也不知道为什么,班上有个女同学看上了我,对我进行了疯狂的追求……”
“说实话我很不习惯被一个女人倒追,而且还是如此疯狂的追求,但是一开始却没有狠心的拒绝……”
“或许和所有男人一样,我也享受这种虚荣。”
他的诚实让季晴雪很赞赏,心中却忽然想到方熠,一时间有些出神。
“我这么说是不是让季警官很看不起我?”
崔宁德注意到了季晴雪的神情微妙变化,苦笑问道。
“哦,不是。”季晴雪慌『乱』地说道,“你继续说。”
慌『乱』的神情很明显,不过崔宁德的思绪仍旧沉浸在回忆中,因此也没太在意,继续往下说他的故事。
“大概过了三个月,我感到不能继续这样,于是就对裴琴说我已经有了对象,进修结束后就会回去成婚。”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并没对她说清楚,只是含糊带过我和怀娣之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于是,令我想不到的事接踵而来。”
“几天以后,甘茂才忽然来到市里找我,他是我的同学,也算是朋友,这两年联系的不算多,因此特地到市里来找我让我很惊讶……”
“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毕竟一直待在市里,能在异地和朋友相见总是一件开心的事。”
“我们找了家饭馆吃饭,还点了一瓶酒。”
“其实我不喝酒,但是那天却不知怎么回事,在甘茂才的提议下很爽快就答应了,一杯酒下肚我就觉得酒意上头……”
“于是,平时藏在心里的话就开始往外倒。”
“我把最近发生的烦心事说给甘茂才听,他就开始帮我一一分析,不过他是劝我放弃向怀娣,和裴琴在一起。”
“我问为什么,他说关于我的前途。”
说到这里,崔宁德忽然沉默下来,眼眸中充满了懊悔的神情。
季晴雪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崔宁德长长叹了口气。
“想来也是我不够坚定,这段时间的进修让我认识了许多在官途上闯『荡』的人,他们的言行还是影响到了我,让我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不轻……”
“再也不能浪费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所以那天我出奇很仔细听甘茂才的分析,竟然没有出言反驳,回去后想想他的话,也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三天,父亲打了个电话给我。”
“我父亲是一个官『迷』,据说我爷爷曾是宁村的村长,所以我父亲也一直希望我能继承爷爷的道路,很支持我在官场上发展。”
“他在电话里的话很简单,反对我和尚怀娣在一起。”
“我没有问为什么,以后想想其实那时我的心思就已经动摇了,当然还有男尊女卑,父母之命的思想在作怪。”
“只是我并没想到父亲还做了一件更绝的事。”
崔宁德再一次停住话语,季晴雪曾经见到过的愤怒又一次隐隐出现在他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