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力带人冲入屋中后就是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更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格斗等待他。
只有一张面无表情，那双看着他们持枪刑警冲入后仍旧是空洞洞的眼眸，三十四五岁的乔晨光就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
这个结局早就是他预料中的结局。
聂力用枪指着他，却说不出话。
准确点说是不知道说什么。
乔晨光两边唇角同时往上翘起，构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弧度。
“你们来了。”
他慢慢伸出双手，做出了等待手铐铐上的动作。
“我就是乔晨光，葛洪发雇我杀的人，那个人就是我杀的，杀人的工具就在床底下，一根牢固的尼龙绳，一把刀，至于挖掉的胆囊已经被我扔了……”
“其实我很讨厌那东西，很恶心。”
除了他平静的叙述，没人发出声音。
所有人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聂力觉得脑子里有点空，这样的嫌疑犯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
手枪慢慢放下，聂力用眼『色』示意手下上前。
乔晨光没做任何抵抗，束手就擒。
床底下有个箱子。
箱子里果然就是一根尼龙绳和一把还留着血迹的刀。
一切顺利得让人实在无法相信。
……
夜晚二十一点四十七分。
席韬略、成陌和童不恭都已经回到刑侦大队，方熠并没有让他们做调查汇报，而是带着他们统统坐在审讯观察室中。
李益有当然也在其中。
审讯乔晨光的工作还是由聂力来主持。
坐在眼眸中满是空洞的乔晨光对面，聂力感觉这次审讯会很轻松，于是立刻决定用反常的询问方式来发问。
“和葛洪发结仇就是因为他质疑捐款事件的真实『性』？”
乔晨光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眸中顿时有了一丝神采。
“你们都知道了？”
聂力没有回答他，板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是或者不是。”
“是。”
乔晨光的唇角又往上翘起，划出了那种诡异的弧度。
“让葛洪发抵押两套房子，最后收进那件赝品是不是也是你布的局？”
“不关我的事。”乔晨光淡淡地说道。
“那关谁的事！”聂力声『色』俱厉地说道。
“是他自己贪心。”乔晨光笑了，眼眸中俱是讥讽，“因为贪心，所以才会买一件假东西，假如不贪心又怎会上当……”
“警官，你说是不是。”
聂力忽然觉得这次审讯根本就不轻松，和早就想清楚结果是什么的乔晨光较量或许任何手段都没用。
因为乔晨光早就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
审讯结束。
观察室中很安静。
谁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时间说不出话。
乔晨光承认下了所有的罪行，干脆得令所有人都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所以虽然可以说案子宣告终结，但是众人都没有获胜的喜悦。
只有沉重。
乔晨光最后说出的理由是因为葛洪发的质疑，所以耽搁了小男孩的治疗时间，因此最后小男孩的死去，葛洪发必须付上责任。
最后画押签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有奇怪的感觉。
——最后的胜利者是乔晨光。
他用自己对事物的看法使得众人感到沉重。
当然还有最后讲述犯罪经过时对“城市英雄”的推崇也是令这份沉重加深的重要因素。
方熠就在这时平静地站起身，一步步向观察室外走。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充满力量的气息从他的身上疯狂弥漫而出。
视线同时停留在他身上。
不平静！
此刻的方熠绝对不平静！
他的身体似乎正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乔晨光的胜利不就是代表了他们警方的失败？凭什么一直寻求正义，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刑警要来承受这种莫名的失败。
伪正义又凭什么可以强压真正为了正义而无限付出的警员？
他绝对不能容忍乔晨光是仰着头离开那间审讯室。
为了他一直坚持的正义。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正准备离开的乔晨光和方熠的视线交织。
那除了空洞就是讥讽的目光和平静中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光亮接触。
一触即溃。
乔晨光眼眸中的空洞和讥讽像『潮』水一般退却。
只剩下惊讶和惶恐。
他感到很奇怪。
为什么会害怕这个年轻人？
“杜若思犯了什么罪？”
方熠轻轻地问，乔晨光的身躯陡然一阵巨震。
“凭什么要他用失去生命的代价来满足你所谓的审判葛洪发的手段？你配吗？就算你只杀了葛洪发，难道就能说是一种正义的审判？他的家人呢？凭什么让那些无辜的人来承受不能忍受的痛？”
乔晨光觉得脑袋里轰轰在响。
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杜若思死了，留下了一个很爱她的妻子，原来她准备和他一直走到老，以后生命的道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走……”
“她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恨你？”
“…我……我……”
乔晨光启动忽然间变得干枯的嘴唇，但是除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以后她是不是可以将这段仇恨化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然后用尽生命的力量寻找你的家人去报复？”
“…我……”
“你也配谈正义？”方熠鄙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不配，以后你只配和那些罪犯一样蹲在大牢里……”
“当然，那也要你有那种运气活下来，就算死了你觉得就能补偿犯下的罪行？不行，你的家人会被所有人指着脊梁骨在骂……”
“他们是那个死刑犯的亲属，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乔晨光感到很冷。
刚才的痛快忽然间就变成了痛苦。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气力都似乎被方熠的这些话一下子抽光。
他一屁股坐下，嘴唇颤抖，怎么都站不起来。
方熠转身走了。
进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用语言来扳回无聊的胜利，他只是用事实对乔晨光进行无情的打击。
李益有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季晴雪眼眸中的冰霜早已融化，现在的目光让方熠不敢直视。
童不恭在轻轻笑。
成陌肃然的脸上竟然多了难得一见的感激。
席韬略的目光是复杂的，或许这一刻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