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动。
谁都怕任何一个不当的举措会造成一场惨剧。
“那好，我们不动，不过还是请你相信我，走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马云霄觉得背脊上已经湿透，在天台上无所顾忌的秋风一阵阵寒意沁骨般的侵袭下，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肌肉僵硬。
伸出的手是僵硬的。
脑子更是因为没有好办法而僵硬。
所以他的话更像是一种哀求。
他也不知道在哀求什么。
或许是对生命的哀求，也或许是对自己人生前途的哀求。
瞿颖英假如真的在他眼皮底下跳下去，这个副校长的职位恐怕就没了，以后升迁的道路也一定就此终结。
他已经奋斗了许多年，校长还有一年就将退休，他是最有希望担任下一届校长的人，这种时候假如出了这么严重的事，那么所有的奋斗都恐怕付诸东流，太多的复杂已经使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名老师往前微微移动了半步。
眼角余光看到这个举动的马云霄只觉得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别动！”
使足全身力气的一声大吼非但让那名老师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女墙上的瞿颖英也因此轻轻一颤。
风呼啸而过。
她就像是一朵随时都会被吹落的小花般摇摆。
马云霄差一点要哭了。
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牢牢固定住那朵“小花”，但是距离实在不够，他只能带着哭腔祈求。
“别动，瞿颖英，你要稳住。”
瞿颖英的娇躯又摇晃了几下，终于稳定下来。
马云霄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背脊上更加冰冷刺骨。
瞿颖英也觉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对于死亡的恐惧使得她忽然间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具僵尸。
沙，沙沙——
就在这种极静中，一阵带着奇特节奏的脚步声响起。
天台上的众人都觉得脚步声离自己很近，就连女墙上的瞿颖英也觉得这阵脚步声就在身边，但是或许是刚才的那阵摇晃，使得她根本动弹不得，就连话也讲不出。
身穿陈旧风衣的夏越秋就这样走入天台，经过那些早已呆若木鸡的众人，一步步向瞿颖英靠近。
无情的秋风拂动那件风衣。
衣袂在猎猎作响。
但是他的头发却在风中一丝不乱，显得神定气闲。
马云霄身边的一名中年老师伸手指向夏越秋，显然是要呵斥此刻他的行为，马云霄心中大急，一把拉住那名老师，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老师的嘴。
他看得很清楚，那扇打开的大铁门处正站着几名警察。
毕竟见多识广的马云霄立刻想到警察已经赶到。
假如没有猜错，这个穿风衣的人一定就是所谓的谈判专家，既然警察已经到场，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了交待。
就算因为风衣男子“鲁莽”的行径造成瞿颖英跳楼那也和他没关系。
但是假如因为老师们的说话声引起变故，那么到底该谁负责可就说不清了，所以他必须制止任何会造成对他不利的事发生。
目光凌厉的在其他老师身上一一经过。
谁都明白他在警告众人都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包括任何举动。
夏越秋当然察觉到马云霄的举动，因此只是在心中一阵冷笑，要不是此刻需要的正是这些蠢人的安静，恐怕他会毫不留情揭露马云霄心中真正的打算。
“天气不错。”
离开瞿颖英只有十七米距离时，夏越秋忽然发出感叹。
瞿颖英的心神忽然间就被这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你知道天为什么是蓝的吗？”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后，瞿颖英忽然想笑。
这么简单的问题可难不倒她，不过她并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什么因为大气中的尘埃以及其它微粒散射蓝光的能力，大于其它散射波长较长的光子能力这种答案她一向觉得很无趣。
凡是和诸多学问上有关的问题，现在她都觉得无趣。
所以她在心中冷笑一声，然后准备威吓那个带有沙哑声音人的靠近。
但是话刚到嘴边，那个沙哑声音又响起。
“你一定会说这个问题很无聊，什么尘埃、微粒散射蓝光能力比其它散射波长较长的光子能力强，所以我们才看到天是蓝的……”
“但是这个回答是错的，只要是无聊的答案一定就是错的。”
到了嘴边的话忽然一下子就重新沉下。
瞿颖英心中充满了好奇。
“那该是什么答案？”
“想知道，很简单。”夏越秋一边笑，一边说，脚下的步子还是一如刚才那般稳健，但是那种充满奇异节奏的沙沙声却突然消失，“因为你的心是蓝的，所以天空就是蓝的。”
这算什么答案？
把她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瞿颖英觉得很愤怒，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
假如说那个很科学的答案只是无聊的话，那么这个什么心是蓝的天就是蓝的答案就是无耻。
她刚想回头狠狠驳斥那个有着沙哑声音的人，却发现身边似乎已经多了一个人。
就站在她身边。
——为什么会多了一个人？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
这些疑问使得她的愤怒立刻变成慌张，脚下刚想挪动，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里很高，很危险，所以我们应该坐下慢慢聊。”
——不是应该用强力把她拖下去的吗？为什么他不这么做？难道他不是前来阻止她跳楼的？
瞿颖英这么想的时候才发觉竟然早已忘记了跳楼的事。
为什么？
她在寻找答案，但是身子却在那条强壮手臂的指引下慢慢蹲下，然后坐在了女墙上，和那个有着很好听沙哑声音，穿着一件陈旧风衣的男子并肩而坐。
“你看，他们一定很羡慕你有胆量能坐在这种地方。”
夏越秋朝下努努嘴。
瞿颖英情不自禁朝他努嘴的方向望去。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他那在空中一前一后有节奏摆动的双腿。
忽然间，她忘记了一切。
双腿也跟着夏越秋的节奏前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