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点二十一分。
夏越秋轻轻扔下手中的一篇报道文章,抬头看向方熠。
“不容易。”
谁都觉得他是在嘲讽那些犹如打了鸡血般疯狂的媒体,但是方熠却知道自己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丝焦躁还是被夏越秋探查到,因此视线离开了屏幕,对他轻轻一笑。
夏越秋却对他眨眨眼。
“有没有兴趣去一个地方。”
这是一句肯定式的提问,所以方熠想了想还是问道:“什么地方?”
“能触类旁通的地方。”
答案竟然不是出乎意料的“去了就知道”,方熠顿时明白夏越秋正在施展他的说服力,不过更听懂了一个新的破案方向已经出现。
“好,去。”
二十点十七分。
夏越秋带着方熠来到了海城紫心大剧场。
这是一个已有七十多年历史的老剧场,能容纳三千多人,不过现在来这种剧场的观众并不多,除了那些怀旧的中老年观众。
或许是因为效益的关系,紫心大剧场的门面看上去很是陈旧。
剧场门口老式的巨幅海报却一下子吸引了方熠。
海报是手工画的。
画面上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金黄色的长袍,既不像是僧袍又不像是道袍。
他的双手合十,唇角带着莫测高深的笑意。
标题很是醒目。
——西生大师现场报告。
方熠听说过这个叫做西生的大师。
据说此人当过僧人,也当过道士,在二十六岁时还俗,开了一家生物研究公司,三年以后公司上了轨道,但是却转手就将公司的股份卖给了一个商人,自己去大学当上了客座教授。
许多人质疑那所大学为何聘请西生当客座教授。
于是西生就在这所大学中开了一堂对外公开课,据说前来观摩的听众中不乏知名人士。
至于那堂公开课到底说了什么内容,现在已经无人能够说清。
因为西生大师的任何课,任何现场报告都不允许录像、录音,这个规矩始终没有改变。
对外公开课后,对于西生大师的评论毁誉参半。
有人说他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有人说他只是一个一知半解,满嘴跑火车的江湖人士,有人说他通悟佛道,是当今最世俗之外的得道高人,也有人说他只是一个沽名钓誉,只为名利的大骗子。
不过无论怎么说,西生成为风云人物却是不争事实。
于是全国各地都在请他去做报告,他的一张报告会门票被炒到上万,远比一个普通歌星的演唱会门票还要贵。
当然畅销程度也不是那些明星能比的。
甚至有许多明星都以和他拍一张照,见上一面为荣。
这种情况自然会引起警方和安全局的注意,于是暗暗派人进入西生的报告现场对他所说的内容进行甄别、分析以及监视他平时的所作所为。
经过一段时间的关注,警方和安全局得出类似的结论。
这是一个只顾个人利益,完全没有成立组织形成派别,从而达到非人目的企图的“敛财人”。
可以说他是一个“骗子”。
但是西生又是一个“善良的骗子”。
他从不卖什么具有神奇功效“药”,就算有许多保健品公司找上他给予丰厚的利益推销保健品,他也全部谢绝。
虽然西生追求利益,但是又很有底线,有些财他知道绝对不能赚。
所以警方和安全局的调查者都得出西生一定研究过法律,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其后,他们又调查出西生赚取的钱财并不是用来个人享受。
而是用其中的九成捐献到了慈善中。
这么一个充满矛盾的“风云骗子”委实令人惊讶。
热闹过一段时间后,西生做事也就越来越低调,评论他的文章也就越来越少,不过只要他开现场报告,仍然有络绎不绝的观众前往。
这些事方熠相信夏越秋一定知道,甚至也仔细研究过。
那么为何会特意带他前来听一场早已被警方定性为“高级鸡汤”的西生现场报告会?
夏越秋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淡淡的疑惑中,夏越秋拿出两张内部赠票通过检票进入到会场。
会场中很安静。
三千多人的剧场几乎坐满。
在一种能使人心定气闲、周身舒泰的淡淡香味中,所有听报告会的观众都很投入,似乎西生的每一句话都能侵入到他们心扉。
方熠和夏越秋找到位置坐下后,夏越秋立刻轻轻闭上双眼。
看到他的模样,方熠若有所思,很快也进入到专心听讲的状态。
两个多小时的报告会在专心聆听中很快过去。
二十二点三十七分,大剧场中只剩下方熠和夏越秋。
夏越秋就在此时睁开双眼。
“有什么感受?”
“你听过他几场报告会?”方熠反问道。
“前前后后一共三十五场。”夏越秋眼眸一亮,轻笑道,“哦,加上这场的话一共三十六场。”
方熠也笑了起来。
“那就是说西生也是你的老师之一。”
夏越秋的眼眸更亮,甚至带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之意。
“可以这么说。”
“五个受害者一定不会参加类似传销类的报告,不过一定有许多机会听到类似的学业报告……”
“我想你的意思是收集这些学校中举办过的学术报告,得到所有主讲老师的资料,进而深入排摸,找到其中最有嫌疑的对象。”
夏越秋轻轻鼓掌。
“和聪明人做事就是不一样,你果然才是特别凶案调查组真正的大脑。”
“为什么不直接说?”方熠的神色却很凝重,“一定要拉我来听一场西生的报告会。”
“因为我没有把握。”夏越秋的神色也凝重下来,“五个受害者,五个不同的学校,谁也不清楚她们最容易接受哪个讲师的报告,甚至还有接受的是不同讲师的可能……”
“所以我对这个方向的把握只有一成。”
“还有呢?”方熠忽然眨眨眼问道。
夏越秋站起身,甩了一下那件陈旧的风衣,慢慢向剧场外走去。
“你说过,破案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