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监控中心室的方熠并没回到那个旁观者站立的地方，而是直接走到了银行外。
外面还是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紧张气氛。
忙碌收集资料、维持次序的山毋市警员们脸上神情更是犹如凝固。
方熠眼眸中却像是看不到这般景象，耳中更像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直接抬头看向头顶上那片充满忧郁蓝色的天空。
在那一瞬间，他的眉宇间凝聚起了一抹愁绪。
这抹愁绪并不像是刚刚出现，而是早就存在于心中的。
“这不是同一个匪徒做的。”
身后忽然响起席韬略坚决的轻轻话语声。
这个声音陡然让方熠的眼眸一亮。
和席韬略“争论”久了，他早就能从语音语调中分辨出席韬略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同他说话，现在方熠就能听出席韬略只是来陈述一个事实。
“这么武断？”方熠故意说道。
“我不想和你争论。”席韬略皱了皱眉，“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你，所以没心情和你争个明白。”
刚刚凝聚在眉宇间的那抹愁绪却因为席韬略的坦诚消失。
方熠想明白了一件事。
有时候席韬略什么事都能看透，只是看他愿不愿意讲出来而已。
“你在担心？”
席韬略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远处。
“你不担心？其实我们都清楚主动出击选择的案子有很大的问题，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山毋市……”
“他们有一个极其正当的理由。”
“不错。”方熠轻轻点头，“五起抢劫案都没有死人，只凭这一点，杨不为就能以案子不属于‘凶案’类型驱赶我们。”
席韬略微微一怔，转过头深深看了方熠一眼后又扭过头去。
“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桩案件？”
方熠望着头顶上那片湛蓝，心中突然间只剩下犹豫。
问题当然不是出在席韬略身上。
一个正常的席韬略能看透大部分人看不到的问题，现在就是如此。当他将“斗争”的精力放在山毋市这一边，那么特别凶案调查组这一边的问题就变得很清晰，而问题的根源看上去是选择案子的错误，实际却在方熠身上。
方熠很清楚为什么要选择这起没有死人的案件。
毕竟那时手中的任何一桩案件都比这起抢劫案有价值的多。
但是这起案件中匪徒伪装的一个名人和方熠始终找不到的“私生叔叔”有关，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毫不犹豫决定来山毋市。
所以，私心就是真正的原因。
然而，怎么同众人说却是方熠始终找不到答案的犹豫主因。
对任何一个刑警来说，工作中的小组成员有时不单单是同事、战友这么简单，用家人来形容虽然有一点沾边，但是也不合适。
特别是牵涉到共同寻找某件案子真相时，那种关系更难形容。
什么才是最好的工作伙伴？
是能将背脊放心交给对方的人。
方熠绝对能放心将背脊交给特别凶案调查组的任何一人。
包括交给席韬略。
这些时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信任早已建立。
但是谁愿意将背脊交给方熠？
方熠不能确定。
因为他有秘密，始终不能说的秘密。
一个沉睡了三十多年的冷冻人，一直在查三十多年前亲身经历的案子。
假如挑明了冷冻人身份，方熠相信这个秘密根本就不是秘密，什么话都能对这些伙伴说，并且他相信，席韬略等人一定会愿意帮忙。
但是现在又怎么对他们说？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
——为什么汤东拙不对他们公开自己的身份？他想隐瞒什么？还是根本不想方熠继续追查那桩案子？
长久的沉默令席韬略轻哼一声。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说。”
方熠的视线离开了那片湛蓝，望向席韬略身后混乱的灰黑色。
“我要调查一个人，私事。”
席韬略的身躯轻轻一震。
虽然已经感觉到方熠选择这桩案件背后的原因，但是他并没想到方熠很难得会说出来。
“谁？”
“关俞曳。”
坦然的目光，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
席韬略拧了拧眉，随后忽然笑了。
“山毋市首富。”
“对。”
“时间还来得及？”席韬略轻轻叹气，“杨不为可是随时都会醒悟到我们最大的问题。”
“要来的总归逃不了，不过……”方熠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你可以仔细去看看那五起案件的监控录像，那个劫匪的眼神变化。”
席韬略一怔，“什么意思？”
方熠抿了抿唇，勾勒出的线条竟然让席韬略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用心看了就会知道。”
往常席韬略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敷衍的回答，但是此刻他却觉得或许这是方熠能想出最合适的回答方式。
沉默了片刻，他决定接受，回身准备走向银行，不过却始终没有迈腿。
“还有话说？”方熠笑了笑，说道。
“是。”席韬略没有再次转身，不过从他肩膀处的细微动作来看，似乎正做了一个决定，“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来山毋市犯了一个大错？”
“哦？”
“我们来的人太少了。”席韬略很慎重地说道，“早知道是这个情况，那就该把整组人都带来，包括那些先进的设备仪器。”
说完话他就迈步重新走进银行。
方熠沉默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随后慢慢转身，抬头看向那片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忧郁的蓝色，唇角处逸散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席韬略只是因为担忧而产生惯性思维。
以往在地方上担任刑警最怕的就是异地出警任务，能不惊动当地警方就一定不要惊动，除非到了证据确凿的时候。
因为谁也不知道其中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假如这次特别凶案调查组是静悄悄前来，那么将整组人带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那样的话就算不惊动杨不为也能做不少事。
只是，方熠比席韬略更清楚他们是一个团队。
席韬略总会疏忽组员的能力。
他能看到看懂的，童不恭当然也能看透，任凭童不恭单独行动就是一步棋，现在就看童不恭准备怎么走这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