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抬起，平伸。
任凭那双充满恶意的双手在身上所有能藏物的地方拍摸一遍，他的全身肌肉竟然是格外放松，丝毫没有耻辱带来的不适以及一点点的反抗。
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习惯改变。
想到第一次经受这种羞辱时带来的愤怒和僵硬，他就觉得可笑。
生活总是让人这么轻易就放弃那些坚守。
哪怕不情愿，哪怕在深夜某个角落会重新想起。
但是，也就是想想罢了。
“下一个。”
那双手离开了，他麻木的走出去，抬头。
天是黑的。
星光是黯淡的。
空气是沉闷而浑浊的。
他感受不到一点走出牢笼的喜悦，因为为了生活，他只能在第二天重新走进这个牢笼，妻子、孩子都指望他在这个牢笼里赚取生活所需的必需品。
“喂，知不知道今天发生大事了？”
左前方一个小伙子正带着一丝兴奋对身边的人问道，这种兴奋竟然使他感受到一点点激动，曾几何时他记得自己也是这么兴奋，那时他还年轻。
年轻的总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什么大事，还有什么大事能比多发一点工资重要。”
另一个充满麻木和僵硬的声音在回应那个兴奋的小伙子，他忽然感到那个就是自己，麻木和僵硬。
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被生活折磨的没有一点脾气了？
就和现在的他一样。
“大事，今天发生打劫银行了，劫匪竟然打劫成功，我靠，想想就让人难以置信，竟然打劫银行成功，多不可思议。”
小伙子还在兴奋，就好像打劫银行的就是他自己。
“哦，那又怎样，过几天就会报道劫匪被击毙，他是逃不过警察追踪的，现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探头，想逃那是不可能的。”
他慢慢的往前走，琢磨了小伙子和另一个的谈话，忽然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但是奇怪的是，他能清楚感觉到心底有点小激动，因为劫匪成功了，然后他就想：劫匪会被抓住吗？
危险！
心底似乎强烈涌起这个信号。
他改变了步伐节奏，甚至微微偏移方向，和那个兴奋地小伙子距离一下子拉开，似乎这样就能安全。
“哎！老鬼，下个月我们说不定就不在这里做了，要失业了。”
右后方传来的声音使他耳朵都竖了起来。
和那些所谓的大事相比，这些小事才令他更感兴趣。
“怎么？效益不好？要裁员？”
“效益很好，就是因为效益好老板决定采购几台智能机械臂，这么一来，我们这些流水线上的工人就要失业了。”
“真的？可信吗？”
“真的，可信度有八成。”
“哎！那可怎么办，家里也没点储蓄，一下子就没工作叫我们怎么活？现在工作也越来越难找，像我们这种一没技术二没文化的人可怎么办？”
“是啊，老鬼，赶快找工作吧，哎！”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心中有股火焰似乎正在燃烧。
——又是这样吗？这是第几次了？
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他的右手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握成拳头，那种隐藏了很久的可怕力量似乎正在将他慢慢吞噬。
但是那双看向前方的眼眸却还是空洞的。
空洞的就好像要吞噬一切。
……
“摊牌？我们之间有什么好摊牌的。”席韬略冷笑，他觉得李小冬的话很可笑，两方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说什么摊牌。
季晴雪却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说。”
李小冬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吸了口气，很慎重地说道：“我们，合作。”
话很简短，但是其中却蕴藏着真诚和坚决。
席韬略微微眯了一下眼，这个转变委实令他没有想到。
季晴雪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说道：“刚才我去见了杨局。”
李小冬一怔，不过眉宇间的坚决却没改变。
“他怎么说？”
“杨局说他的目的就是想利用我们特别凶案调查组。”季晴雪慢慢地说道，“利用我们激起你们刑侦大队的斗志，他会对你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属于较量，看谁先破案。”
李小冬沉默了片刻，说道：“杨局是这么说的？”
“不错。”
“那就行了。”李小冬忽然笑了起来，“现在对杨局来说，银行打劫案才是重中之重，在我没有接到这个命令前，假如我们之间先达成协议，那么他一定会考虑我的感受……”
“因为我比你们更了解杨局。”
“假如杨局必须让你这么做呢？”
“他会。”李小冬还是在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而且一定会很恼火，不过他是一个胳膊肘往里拐的人……”
“所以一定不会让我在你们面前难堪。”
席韬略忽然抢上几步，亮出右掌。
“资料共享，我们提供破案思路、方向，你们寻找线索，案子破了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据我估计方熠现在就在寻找线索，说不定等到他回来，我们就能有清晰的方向。”
李小冬也举起了右手，毫不犹豫和席韬略击掌。
啪的一声。
清脆掌声响起后众人都笑了起来。
季晴雪却在这时想到方熠。
——他在哪里？
……
走在山毋市显得有些冷清的夜晚街道上。
方熠觉得饥肠辘辘。
虽然从关俞曳处得到的消息委实令他欣喜，但是再大的喜悦也无法令他不感到饥饿。
或许是因为断掉的线索终于找到了重续的可能，所以离开关俞曳的家后，方熠没有选择直接叫车回刑侦大队。
他想让夜晚的风使他能够冷静。
因为无论怎么说，现在他在办的是一件私事。
而关于系列抢劫案事实上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完全系统的整理和思索，此刻该是好好寻思的时候。
步行加上思索终于令他感到饥饿。
所以拿出手机搜索了附近能吃饭的地方后，就转身准备前往一家小店。
季晴雪走进杨不为办公室的那一幕就毫无征兆出现在脑海中。
方熠陡然停下脚步，那双眼眸中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现在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