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某和果子屋——
这间和果子屋不算知名,面积不大不小,乍一看去,只是一间随处可见的普通店铺。
进了门便能瞧见柜台,前厅内摆有八张桌子,以供客人们就坐、享用和果子。
虽非久负盛名的名店,但它所制售的和果子的口味,却着实了得。
凭着滋香浓醇的味道,成功收获了附近街坊的喜爱,拥有一批固定的顾客。
除了优越的口味之外,这间和果子屋的另一大特色,便是风韵犹存的老板娘。
这间店铺是典型的“夫妻店”,店内没有别的员工,只有一对恩爱的夫妻。
丈夫是普通的中年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不俊不丑,除了个子较高,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发福之外,便没啥特点。
相较而言,妻子就要惹眼得多了。
一言以蔽之,她是一位十足的美人!
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人妻最好的年纪。
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眉宇间挂有成熟女性所特有的风韵。
平日里总穿着红色的和服,衣摆下的脚背饱满的玉足,好看极了。
绝美的脸蛋固然吸睛,可傲人的身材更富魅力!
即使穿着宽松的和服,也遮不住那丰满的胸脯与浑圆的屁股。
因为体积太大,所以“南半球”总搭在腰带上。
在腰带的衬托下,其存在感进一步增加。
有这么一位“活招牌”,自然不愁没有男性顾客。
有不少人被老板娘吸引,明明不爱吃和果子,却偏要来光顾此店,想方设法地赖在店里不走,只为了多看她几眼。
然而,想也知道,如此美人,自然容易引起他人的惦记。
自开店以来,便有不少登徒子骚扰老板娘,其中不乏面容凶恶、无法无天的雅库扎。
“喂!小美人,别跟着你那废物丈夫了!一个卖和果子的大叔是配不上你的!美人就该配英雄!来做我的小妾吧!我能让你过上前所未有的阔绰生活!”
出言轻薄她的、想对她动手动脚的、甚至有在老板娘外出时前去堵她的……
换做是普通人家,面对雅库扎们的骚扰、威胁,就只能强忍着。
然而,古怪的是,这对夫妻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不论对方是谁——穷凶极恶的雅库扎也好,位高权重的豪门大户也罢——他们都表现得相当淡定,从不显出忧虑、畏惧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就结果而言,他们确实有处之泰然的资本——因为每一个染指老板娘的人,最后总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要么连夜逃离京都,永远不再回来,要么跟人间蒸发似的,彻底消失……
久而久之,这对夫妻想不引起附近街坊的注意都很困难。
能够让那些背景不俗的登徒子统统闭嘴、消失……哪怕是用屁股来思考,也能断定:这对夫妻绝对不是一般人!
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
什么“退隐的雅库扎大佬”、什么“下乡的豪门子弟”……各式各样的传闻,不一而足。
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这对夫妻从不正面回应,永远是微笑着敷衍。
被问得烦了,他们就会淡淡地回答道:
“如你们所见,我们只不过是一对卖和果子的恩爱夫妻,并无特别之处。请别再瞎传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虽然他们的语气很温和,但在听见“会让我们很困扰”这句“提醒”后,附近街坊无不感到胆寒。
一对连雅库扎、豪门贵胄都不惧的夫妻……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哪里得罪得起?
于是乎,他们自觉地闭上嘴,不再讨论、传播相关事宜,生怕惹来无妄之灾。
出于此故,“这对夫妻并非寻常人等”的传言只局限于附近街坊,并未广泛传播。
今日,这间和果子屋一如往常地开店营业,一如往常地接待客人。
老板坐在柜台后面,默默地整理账簿。
他敲打算盘的动作很熟练,那一枚枚算珠被拨拉得“哒哒”作响,残影不断,一看就知他是记账的好手。
老板娘则在厨房里揉制面团,腕力惊人,按捏几十斤重的面团如搓拇指般大的泥丸。
刻下恰值生意平平的时候,所以前厅的桌子基本都空着,只有四名年轻人占了一张小桌。
他们是该店的常客,隔三岔五地来此聚会,点上几盘和果子、几杯茶水,然后胡天胡地地聊天、吹牛逼。
“你们知道吗?京都有三大名刀!”
这一会儿,其中一人——一位长有龅牙的消瘦青年——猛灌了一大口茶水,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他们刚刚还在讨论“京都第一美人”紫阳与“江户第一美人”千叶佐那子,谁更加美丽动人,结果不知怎的,话题忽然就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京都三大名刀”。
男人就是喜欢舞刀弄剑,此乃世间真理,并不因时间、地域的改换而变更。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同桌的伙伴们的兴趣。
眼见自己变为全场的焦点,龅牙男嘿嘿一笑,然后模仿说书人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道:
“‘京都三大名刀’之一,便是‘仁王’橘青登的佩刀毗卢遮那!”
“据悉,此刀原是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传家宝。”
“佩用此刀者,唯有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历代家主。”
“然而,它早在数十年前就失传了。”
“此刀为何会落到仁王的手中,至今仍不得而知。”
“我曾听说,山田浅右卫门家族曾想过向仁王讨要毗卢遮那。”
“可在考虑到自身与仁王的巨大差距后,他们十分理智地保持沉默,不敢多事儿,绝口不提毗卢遮那的归属。”
听到这儿,同桌的伙伴们全都笑了。
山田浅右卫门虽是凶名赫赫的“斩人家族”,但其世袭的官职只不过是500石俸禄的腰物奉行。
莫说是如今的青登了,即使是“侧众兼御台様用人”时期的青登,也是山田浅右卫门家族招惹不起的存在!
不夸张的说,就凭青登目前所拥有的权势,他仅需动动嘴唇,就能让“山田浅右卫门”变为历史名词。
至于上门明抢……除非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成员们都被门板夹了脑袋,否则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向仁王诉诸武力。
龅牙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以便展开接下来的内容:
“毗卢遮那是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第……不知道多少代家主,聘请当世名匠,用上最豪华的材料,再结合家族长久积累下来的劈斩经验所锻造出来的绝世宝刀!”
“它比一般的打刀要长,刀锋十分锐利!”
“因为斩人过多,杀气极重,外加上刀锋散发出妖冶的紫光,故被冠以‘妖刀’之名!”
“不久前,仁王重铸了毗卢遮那的刀身,将其炼为传说的黑刀!”
“如今的毗卢遮那有着漆黑的刀身,散发出紫中带黑的光泽,不仅极其锋利,而且非常坚韧!是一把砍不坏的刀!”
“至于‘京都三大名刀’之二,则是传说中的菊一文字则宗!”
“它乃鎌仓时代后鸟羽上皇委托备前国一文字派刀匠一文字则宗所锻的太刀,距今已有八百年的历史。”
“其锋刃极长,刀身细且薄,刃身近柄部刻有代表皇家的16瓣菊花家徽。”
“单论锋利度,世间鲜有刀剑能跟其匹敌!”
“只可惜,菊一文字则宗失传了,下落不明。”
“不过,据我所知,此刀目前就流落于京都某处!被某个大剑豪保管着!”
龅牙话音刚落,便见他的伙伴们纷纷来了精神,眼睛一亮,面露惊喜之色,七嘴八舌地插话道:
“菊一文字则宗在京都?真的假的?”
“巧了!我也听过相同的传闻!”
“大剑豪?谁呀?”
龅牙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
“菊一文字则宗乃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宝刀,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知晓其下落,那还得了!”
“关于菊一文字则宗的情报,可能那些在京都住得久的长者会知道得更多一点儿吧。”
这时,同桌的某人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在京都住得久的长者?现场不就有一位吗?
于是乎,他扭头去看柜台后方的老板:
“老板,你在京都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你有没有听说过菊一文字则宗的下落?”
“菊一文字则宗?这个嘛……”
老板弯起嘴角,似笑非笑。
“如你所见,我是和果子铺的老板,平日里并不关注这些刀剑的消息。”
“不过……名刀往往流落在出人意料的地方。”
“我猜呀,菊一文字则宗现在正在某仓库里落灰,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老板前脚刚说完,后脚就收获龅牙的赞同:
“老板,说得好!名刀往往流落在出人意料的地方!”
“搞不好呀,菊一文字则宗就在我们附近呢!”
对这伙年轻人而言,老板的突然发言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他们马上转回正题,开始讨论“京都三大宝刀”的最后一把刀。
“‘京都三大宝刀’的最后一把刀,便是‘永世剑圣’绪方逸势的佩刀大释天、大自在!”
某人闻言,忍不住地插话道:
“嗯?说好的‘三大宝刀’呢?怎么有四把刀?”
龅牙立即解释道:
“‘三大宝刀’有四、五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别打岔,等我说完!”
“‘永世剑圣’绪方逸势仍健在,他不仅没有死去,而且就隐居于京都——这是广为人知的传闻,所以我就不赘述了。”
“大释天是打刀,大自在乃胁差,这两把刀的外形都很华丽,刀柄与刀鞘都是蓝、金二色相间。”
“因为‘永世剑圣’是二刀流剑士,所以每当提起其佩刀,他的长短二刀都会被一并提起,不可分割。”
“这两把刀虽是万中无一的顶级宝刀,但跟毗卢遮那、菊一文字则宗相比,并无十分显着的特点。”
“可谁叫它们是‘永世剑圣’的佩刀呢?就凭这一点,就足以使它们名列‘京都三大宝刀’之中。”
又有人插话道:
“啊?仅仅只是因为它们是‘永世剑圣’的佩刀,就能名列‘京都三大名刀’之中?”
龅牙哼哼地怪笑两声:
“哼哼!你这就不懂了!”
“青龙偃月刀为何出名?因为它是关公的武器啊!”
“蜻蜓切为何出名?因为它是本多忠胜的武器啊!”
“优秀的武器能让使用者成名,优秀的使用者同样能让武器成名!”
“就凭‘永世剑圣’的名望,哪怕他使的是无铭刀,也能让这把刀在煌煌青史上留下名号!”
龅牙眉飞色舞,越聊越嗨。
只不过,他和他的同伴们很快就对这个话题腻歪了。
不消片刻,他们无缝衔接地改换话题,兴致勃勃地讨论“京都第一美人”紫阳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
……
是夜——
这间和果子铺是上下两层的结构。
第一层是店面,第二层则是夫妻二人的起居空间。
此时此刻,夫妻俩聚于厅房,各忙各的。
老板娘古牧町优哉游哉地织布。
老板古牧吾郎则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给一把打刀涂刀油。
众所周知,铁器是十分娇贵的。
就以刀剑为例,必须要定期涂抹刀油才能防止生锈。
只见其掌中的这把打刀有着十分华丽的外观——刀柄是蓝、金二色相间。
定睛细瞧,不难发现其刀锋锐利,刀面如镜,俨如刚出炉的新刀,一看就知是保养得当。
在涂完刀油后,古牧吾郎放下手中的涂油工具,双手握刀,刀尖指天,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刀身。
就在这时,阿町忽然开口道:
“阿逸,今日那伙人的闲谈使你重焕雄心了吗?”
古牧吾郎闻言,挑了下眉:
“你都听见了?”
“他们的嗓门那么大,想不听见都很难啊。”
阿町停了一停,随后半开玩笑地继续道:
“大释天和大自在都是万中无一的宝刀,却只能搁在刀架上,没有用武之地……实在是委屈它们了。”
古牧吾郎苦笑两声,耸了耸肩:
“重焕雄心……那倒没有。”
“阿町,我很珍惜眼下的平静时光哦。”
“险象环生却又精彩纷呈的日子,我早就腻歪了。”
“如果有得选的话,我希望余生能在平静中度过。”
“怎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像我这样的‘惹事精’,即使有意隐居,麻烦事儿也会自动找上门来,避都避不开。”
“为了应付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麻烦,我得时刻保持佩刀的锋利才行。”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预感:我这个‘惹事精’又要惹事了。”
说罢,古牧吾郎将掌中刀收回鞘中,然后转身紧抱住阿町,两只大手极不安分地上下游走。
阿町一边任由对方抚弄,一边无奈地笑着:
“结婚这么多年,夜夜如此……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就被你折腾坏了。”
古牧吾郎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
“谁叫家妻是天下第一美人呢?要我按捺爱意,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谈笑间,二人已滚倒在榻榻米上,衣裳飘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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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难、难道说……古牧吾郎就是“永世剑圣”绪方逸势?!(豹惊.jp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