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白羽岚惊讶了,她的食指轻轻地叩击在桌面上,眉头止不住地紧紧地蹙起,果然真是那个央国的王。
她这前半生,还真是有够华丽的啊,这徽朝的王,以及这央国的王,都能够一样勾搭一个,着实是了不起了。
“有什么问题么?还是说,你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一些有关于我的奇怪的不好的传闻?”令羽空将那已经被他弄断的琴弦接了一下,一拂手,仍旧可以响出足够清脆而又美妙的音乐。
白羽岚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半晌,赞了一句:“好生厉害,弦断了还能够这么若无其事的继续弹奏,你是我目前看见过的第二人。”
令羽空听她这番话,不由得好笑道:“第二人?那第一个是谁?祁连煜么?”
“倒也不是。”白羽岚摇摇头,叹气道:“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姐姐。”
“她当时在弹琴的时候,被贪官想要强行拖走,但是她本人不愿,拼死挣扎,最后被判了个死刑,在行刑的时候,抱着她的琴,弦断了,手上还被弄出了鲜血,仍旧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弹奏,声声泣血,却又格外好听。”
她现在都能记得,那个场面,那位姐姐满手鲜血,摸着琴弦,本就是残缺的琴弦,却叫她弹奏出杜鹃啼血,窦娥鸣冤的既视感。
“弦断了也可以再续,无弦也可叹心中诉求。”令羽空一字一句道:“即便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有些东西,也是一辈子都不会磨灭的,印在骨子里。”
她总觉得,令羽空的这番话,还有别的一番意思,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冥冥之中,总觉得,是有些关于自己的。
“弦断了也可再续。”她喃喃,像是俨然被这句话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
“所有的事情,只要是你自己想,便都是有救的,就怕你自己,人不救你,你不自救。”令羽空别有深意道:“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
“你是说的我的回忆么?”顿了顿,她眨了眨眼睛,看向眼前人,一副不明其他的样子。
“你觉得是,那就是的。”他又丢出来这么一番不明不白的话,弄得白羽岚稀里糊涂的。
“可是有时候我是在想,或许我并不需要这些回忆,因为我有了这些东西,反而让我更加不知做什么了。”白羽岚说出心里话,道:“我总是会想到,自己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又做过怎样的事,或许,我还有从前的责任没有去尽到。”
就像是她失去记忆的前段时间里,还有着一男一女两个可爱的孩子,而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再见到那两个孩子。
白羽岚深呼吸一口气,道:“可是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逃避也没办法的,它会永远地留在那里,并且一直困扰着你。”
白羽岚就这么直白地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说了这么多话,别说是她自己,就连令羽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纵观她现在的想法,倒也不是难以理解,是个正常人,都会有这么多的纠结。
“其实,你现在和你从前,是差不多的,你就是你而已,失去了记忆罢了,不代表那就会让你的性情都大变了。”令羽空轻声道:“如果我是你,或许会遵从本心,不碍于任何人对你的劝阻和安排,想怎样做就怎样做。”
“难怪你说自己最惯于洞察人心,你一开口,可真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她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一双杏眼,笑的弯弯的,像是一轮皎洁的月亮。
令羽空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露出了一年多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而非是那种伪装在脸上的假面。
现在的白羽岚,其实真的和他认识的那个女子一样,她仅仅只是失去了记忆罢了,但是性情却是永远不会变的,或许她要是能够生活在他身边,没准他能够多活几年。
隐藏于暗处的小童子,瞧见这一幕,忽然又觉得自己之前对主人的阻拦是多余的了。
世人皆说主人是多么一个温和的清风霁月的公子,以为他当真是什么都不用做,便单纯凭借他的一副浩然正气,就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
但只有他亲眼看见公子究竟是如何地艰辛地走着这每一步,自打从出生开始,公子虽在世家,却备受世家冷落,就连他那个父亲,都对这个儿子不管不问,母亲也在寒冷交加的夜晚因为没钱治病而冻死。
离开令羽家之后,公子起势,那也是因为当初的先皇,为了用另外一个正面的好形象的人,去克制那个权势滔天的国师大人,以免那个国师大人迟早得有一天会篡位,让先皇的皇位岌岌可危。
后来的后来,公子的每一步,都走的更加艰难,这才得到了现在的局面,就算是他,都忍不住为公子痛心。
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爱他敬他的,那些人,不过都是为了权势而攀爬的小人而已。
而公子不知何时带上了那么一副面具,永远带着一副笑容,让人不知他心中作何想,其实有的时候,公子要是出现一点生气的样子,他或许都会好受许多。
如今,公子竟然在白夫人面前,又露出那种轻松而富有真意的神态,他在想,是不是,他真的不应该阻止公子和白夫人认识了。
白羽岚这次倒是和令羽空在这边的竹林处,聊了许久,她整个人也跟着对方说的话,放松了许多,和这人说话,倒是不用考虑太多,甚至都不会觉得有多尴尬。
难怪祁连煜跟她说,在央国有多少女子对这位令羽公子趋之若鹜。
“那白姑娘现在是准备要回徽朝了么?”令羽空旁敲侧击问道。
白羽岚正要回答是,但下一刻,却如鲠在喉,她记得,之前自己在屏风背后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祁连煜似乎是要用她作为筹码,来和眼前人做交易......
她话锋一转,犹豫道:“还在考虑中。”
“我这可就一会儿不见我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和令羽公子遇上了?也不叫上我,啧,看来,令羽公子这可是计算的好,早早离席恐怕就是等得这会儿吧?”祁连煜插了进来,他屏退了自己身后一种仆从,让他们守在那竹林之外。
令羽空冷哼了一声,道:“本是独坐幽篁里,待明月来相照,现在让祁连兄来了,一口气,就直接带了这么多人,便是幽居,也成了闹市,如今看来,又有什么好停留的。”
祁连煜倒像是没听出他这一番讽刺似的,自顾自道:“那我可是不比你,总有人花重金想来刺杀本尊,若不是身边长期跟着这么多人,哪里还有那个命数能够活到今日呢?”
说着,他的眼神瞥向白羽岚,道:“本尊的命可是很值钱的,现在又加上了一位白姑娘,可就是双倍的价钱了,别人不惜命,本尊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
白羽岚嘴角抽了抽,这人在令羽空身边的情形,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祁连煜么?
“若是真被打扰了兴致,不如,我这就将白姑娘先行带回去,毕竟是独坐,白姑娘在此,难免也会打搅你的兴致。”祁连煜呛他道。
“不必了。”片刻,令羽空憋着一口气,回道。
白羽岚知道令羽空是个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的人,但是现在,她根本就不需要可以去观察一个人的神情,便是就这么直接只看他一眼,都能够感受到这人扑面而来的怨气。
白羽岚真想在心里为祁连煜点根蜡,估计后面几日里,这两人又开始相爱相杀了。
“说说看,之前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是叙的什么旧?”说着,祁连煜拨了拨白羽岚的耳后头发,含了三分笑意道。
白羽岚正要回答,一侧脸,就瞧见自己耳边猛地一下飞过去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泛着一层光。
她几乎是在心中立刻笃定,那根本就是什么暗器!
和这两个人坐在一起,怎么危险指数猛地一下就暴涨了这么多!
果不出其然,祁连煜已经用两指将那一枚暗器给夹在了手指中,目光里依旧是带着笑意的,神情都没怎么变,但是整个人都冷了几个度。
“你不要碰她。”令羽空猛地一下弹了手下的琴,却像是施展了内力在上头似的,平白给人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祁连煜嗤了一声:“你倒是当起了护花使者来了,你得摸摸清楚看看,你现在是她的什么人啊?能够有这么大的权利还来管起白姑娘的事情了?”
他说话间不由得有些讽刺。
白羽岚坐在这两人中间,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遇见这种修罗场一样的场面,她简直就像是在里面被翻来覆去煎炸炒一样难受。
祁连煜忽然猛地将她一拽,直接扯进了他怀中,随后笑着道:“叶铭庭到目前为止,可都没管呢,令羽兄要是没和我达成合作之前,想必,日后也你没有任何的份儿,毕竟,我们的命,可是很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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