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元三年三月初一,大朝会上,大汉正式宣布河西四郡、五陵县以及西域都护府试行“摊丁入亩”。
皇帝的诏命刚刚颁布,诸贤良文学就集体跳脚了。
每日皆有大量的博士文学,上奏痛斥霍光、张越等人。
不过此时的大汉还是古典主义国家,贤良文学虽然跳脚,但却并不能动摇大汉的统治。
与贤良文学们相反,关中百姓却是大力支持。
大汉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虽然有着中央政府的强力压制,实际上即使是最为富庶的关中地区,贫富差距也是越来越大。
土地兼并问题也是日趋严重,只是比起关东郡国来说要好一些。
“丁税合一”之后,帝国的根基自耕农的负担就减轻很多。
至于军功贵族之家,本身最看中的亦非田地,而且在诏命中也对受到影响的功臣列侯进行了一些补偿。
至于受到影响的关东豪强们,在经过先皇帝移陵和刚刚发生的王氏之乱后,力量已经下降到了极点。
因此实际上此时大汉实施“丁税合一”之策,正是最好的时刻。
皇帝的诏命正式传达到西域已经是始元三年四月。
“臣谨奉诏,陛下万年!”
张越欣喜的接过长安送来的诏命。
“杜公辛苦,请入内饮茶!”
这次负责颁布诏命的却是老熟人杜陵。
此时杜陵已经担任中常侍一职,并与贤良文学渐行渐远。
杜陵闻言笑道,“云阳侯之茶,当是天下一绝,下吏可算是一满饕餮之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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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哈哈一笑,“杜公若是喜欢,越随时欢迎!”
杜陵跟随张越到了客厅,两人一边饮茶一边交流着对长安之政的看法。
渐渐的两人的话题转向了“丁税合一”之事上。
“君侯是如何想到如此妙策的?”杜陵问道。
张越一边煮茶一边道,“杜公可知王氏是如何拥有如此力量的?”
杜陵道,“王氏有如此力量,一事与匈奴贸易;二乃依靠瞒报人丁……”
张越问道,“杜公所言甚是,若王氏无法隐瞒人丁,可能聚起如此之势?”
杜陵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道,“自然是万万不能!”
他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云阳侯行此举是为了防止地方隐瞒人丁?”
张越叹息一声道,“是,也不是!”
杜陵也不矫情,直言问道,“此是为何?”
张越叹息一声道,“杜公以为如今的大汉如何?”
杜陵闻言,自然知道张越不是想听什么歌功颂德之语。
他思忖一番后道,“现今大汉虽看似繁花似锦,但实际已经是隐患重重……”
张越满意的点头道,“杜公不愧智者之称,王氏之乱实际上就已经表明大汉对地方尤其是关东郡国的控制力不足……”
杜陵慢慢的饮尽杯中之茶,“君侯行此举,就不怕被关东豪强惦记?”
张越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饮茶。
杜陵见状却是忽然想到了长安一直流传的张越遇刺的流言。
杜陵这时再度把话题转入正题。
“君侯可是以为“丁税合一”之策可以抑制地方豪强?”
张越道,“这个自然,若此策能成……地方官吏就不用整天盯着哪家哪户添了新丁。”
“非但如此此策若能成功,户籍管控亦可放松,贫穷百姓亦可迁徙至地多人少之地!”
按照后世的说法农民摆脱了人丁徭役的负担,不用再将自己捆绑在土地上,民间社会流动人口也将随之增加,这又将进一步促进了商品市场的繁荣。
后世之人曾经点评“摊丁入户”,说此举卸下了穷人身上的枷锁。
同时也斩断了地方官员的生财之道,各种巧立名目的罪行都会被严厉查处,对地主和贪官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在张越想来,此时的大汉推行“丁税合一”所受到的阻碍应该比后世要小的多。
后世都能成功,没道理此时后失败。
但他却是受到了后世教科书的误导。
后世大多只是提到了雍正实施“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改革,却没有提后续之事。
实际上满清时期,这两项改革都没有成功,雍正刚刚一死这两项改革就被废除了。
杜陵道,“君侯就不怕史笔如刀吗?”
张越笑了笑,“某自然是怕的,不过只要大汉还在,贤良文学们就不可能一手遮天!”
杜陵问道,“若是有一天大汉不在了呢?”
张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若是大汉不在了,那就留于世人评说吧!”
杜陵叹息一声,起身拜道:“下吏不如君侯远甚,陵亦当效法君侯!”
张越摇了摇头,心中却想着,儒家虽然强大,但也不可能永远控制文化。
他心中想着,口中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没有永恒的皇朝,也不会有永恒的学派!”
杜陵闻言,先是一惊,接着他勐然起身,对着张越一拜。
……
虽说长安已经同意在西域试行“丁税合一”。
但真要实施却没有那么容易,千头万绪之下,张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一人计长,二人计短!”
张越再次举行西域全员大会进行讨论。
收到张越的集议通知,西域各地大员赶忙准备好本地区的规划图表往轮台赶去。
刘益在收到轮台送来的通知后,也立即把手中工作暂时交给阿里和艾合负责。
他自己则携带好大宛道的规划书赶紧往轮台赶去。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沿途却是到处都是筑路的人群。
在抵达温宿之时,刘益一时兴起,在一处工地停了下来。
“下仆拜见上国贵人!”
一名工地监工,见到刘益向工地走来,赶忙迎了上来。
刘益道,“尔是此地监工?”
那人拜道,“好叫贵人得知,仆正是负责此地的监工!”
刘益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两名随从往工地走去。
见到刘益走进,筑路的百姓一下子慌了起来,一个个匍匐在地,不敢轻动。
刘益看了看这些面有菜色的百姓,皱了皱眉道,“尔等是那国之人?”
“启禀贵人,这些都是从身毒买来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