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瑶沉吟着，仍旧犹豫不决。
雨葡攥着酒盅的手指紧了紧，低声承诺道：
“殿下放心，若是我不慎被凤仪宫的人发现了也不会说出殿下的，我想好了到时候只管往贞贵妃的头上扣帽子就是！”
雨葡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坚定的看着姜若瑶，眸中一片坦荡和决断。
姜若瑶沉吟不语。
姜若瑶如此犹豫的原因倒不是担心雨葡被抓到后供出自己，也不是怀疑雨葡对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忠心。
到底是林羽庭送过来的人，姜若瑶对她是信任的。
只是经历了那样糟糕的前生，生命和尊严都像牲畜一样被人碾碎踩在脚底，姜若瑶对生命总是敬畏的。
即便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她也不认为旁人的性命就活该是贱如草芥的，就天生应当被人当做一颗棋子摆弄，能随时随地被放弃的。
纵然雨葡说的诱惑力很大，可为了一个未知的把柄，让雨葡去冒这样的险，姜若瑶打心底里是不认同的。
想了半晌，姜若瑶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坚决的说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依着颖妃娘娘的关系，我再往凤仪宫里多跑几次，皇后娘娘总能看见我投诚的决心和能力的，无需你去冒险做这样的事情。”
看到雨葡眸中还在闪烁的跃跃欲试，姜若瑶语气沉了些：
“况且今日你随着我去凤仪宫拜访，凤仪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了，谁都会认定你是我的心腹人，即便你会极力撇清，可皇后难免不会在心底里认定你是我指使的。
上位者最忌旁人窥伺他的隐私，只要你被抓住，无论你是否撇清，我想要搭上皇后这棵大树的想法终究是要落空了的。”
雨葡抿了抿唇，眸中的光彩暗了下去，轻轻的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没提要夜访凤仪宫的事情了。
姜若瑶安抚的拍一拍雨葡的手背：
“无事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与皇后到底有无盟友之缘，不是强求手段可以逆转的。”
雨葡低了脑袋，没有再坚持。
走了许久，两人才回到了院子里，姜若瑶在院子门前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和母亲说说话。
将手里的食盒尽数交到雨葡手中，安排道：
“今日你也累着了，且早些回去歇着吧！晚上安排杏果为我守夜就好。”
雨葡自然的从姜若瑶的手中接过食盒，听见姜若瑶的吩咐，眸光微微闪了闪，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姜若瑶站定在原地，伸手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裙，弯起一个乖巧温柔的笑容，慢慢的朝着梅婕妤所在的房间走过去。
原以为这个时候母亲或许歇下了，不曾想却瞧见母亲的屋子里亮着灯火，赵嬷嬷正守在门口。
看见姜若瑶来了，面上当即露出一丝慈祥温柔的笑意，迎了上来：
“小殿下回来啦！婕妤正在里头等您呢！”
姜若瑶微微诧异：
“母亲正在等我？”
从凤仪宫处出来已经不早了，又在路上与姜若心缠斗了许久，此时回到母亲的院子已经很晚了。
她本以为母亲应当已经歇下了，只想着远远过来给母亲问个安就好，没想到竟然还在等她。
“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里又没什么危险，母亲怎么还和在宫外似的放心不下。”
姜若瑶微微一笑，嘴上嗔怪着，心里却似塞了一团暖阳一般融融的。
兜兜转转，世事轮回，到底还是母亲最关心，最爱护她。
赵嬷嬷眯着眼睛，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每一道褶皱都刻着温和慈祥的岁月痕迹：
“小殿下又说痴话了，您是婕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您去哪只要不在婕妤身边，婕妤总是放心不下的。”
“是这个道理。”
姜若瑶轻轻的点了点头，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一打眼，便瞧见母亲身着一袭深紫色长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脸上带着温柔祥和的笑容，眉目沉静如水，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裙袍即便是盘坐的姿势也不见一丝一毫的褶皱不平。
记忆中的母亲就是这样，安静如一块朴玉，暗沉无华，却不会有一丝让人觉得有什么错处可挑。
听见姜若瑶进门的动静，梅婕妤轻轻的放下手里的针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柔柔的朝着姜若瑶招手：
“瑶儿，过来，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姜若瑶摁下心里头因白日的事而生出来的郁郁之气，扬起一个笑脸，孺慕的靠到梅婕妤的身边去了：
“凤仪宫有些远，女儿走得累了，就在路上耽搁了些。”
说着，姜若瑶眉眼间闪过一丝调笑之色，软软的在梅婕妤身边腻了腻：
“母亲这么问……莫不是嫌女儿在路上耽搁了时间，等女儿等得太久了？”
梅婕妤笑眼盈盈，低头点了点姜若瑶调皮的鼻尖，失笑道：
“怎的变得这般调皮？还会和母亲说嘴玩笑了！”
话一出口，姜若瑶还未察觉，梅婕妤倒是先愣了一愣。
是啊，怎么回事呢？
她的女儿虽也是爱撒娇，可却不会这般眉眼灵动如山间狡兔。
好像就是在那一日女儿被邓奇救回来之后，便性情有所改变，行事准则也大与往日不同了。
虽然与自己往日的教导，以及对她的规划有悖，可这样的女儿却看着比之前更有生气一些，眉眼也多了许多之前被压下去的坚韧清冷。
看着黏在自己身边眉眼乖巧的姜若瑶，再想一想颖妃今日拦住她所说的那些话，梅婕妤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见母亲发愣，姜若瑶眉间闪过一丝疑虑，但是抿着笑问道：
“母亲这是在忙什么呢？”
见姜若瑶问了，梅婕妤且先放下自己心中的摇摆不定，抖了抖面前的布料，笑着说道：
“今日见你身上的衣裙都有些旧了，内务司的份例还有些时日才能发下来，母亲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给你缝制一条裙子。”
姜若瑶目光移到面前这片布料上，看着那鲜艳明亮的嫩黄色，有些犹豫到不相信：
“这是母亲给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