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灵魂信息
长夜漫漫，巴塞托斯人的前路黑暗而遥远。
由于材料短缺，没有照明灯，只能就地取材制作火把。夜里赶路在平地上还好说，在这种恶劣的地势环境下，无异于自杀；白天一再重申慎行，还是有人不时跌落沟谷，惨叫声回荡在深山之间，令人毛骨悚然。
点上火把之后，逃亡大军不再前进，原地休息。远程通讯手段瘫痪，潘德命令各个节点的士兵采用原始手段保持联系，加强巡逻，敌人是没有了，现下最要紧的是保持秩序，别在内部爆发乱子。
巴维尔走了一个白天，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壁立千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他深深震撼。如果有一支军队埋伏下来，不用多，一两千人足矣，足够把巴塞托斯人堵在中间，以微小的代价予以消灭。怪不得战前占据艾德莱斯山脉的国家都要争夺，自己占了可以威胁他国，他国占了就是威胁自己，谁也不想让人把长矛抵在喉咙上任其宰割！
夜凉如水，夏天过去了，天气逐渐凉爽，夜里更是夹杂着一丝寒气。维德历一年分十个月，每两个月为一季，第一季称月火，第二季称水木，第三季称金曜，第四季称金土，第五季称土日；水木季已经结束，金曜季到来，前者代表播种，后者代表收获，战前金曜季开始也是学生一年之中首个长假的开始，金曜季结束同时是学生开学的风向标。
安希扎娜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睡着了，雷德力克靠着巴维尔半梦半醒，巴维尔背后抵上石壁，身前一米左右就是断崖，往下瞄一眼望不到头。有人睡觉动作大点，可能就滚到下面去了，这不是开玩笑，巴维尔刚才就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还想呢：也好，睡梦中死去，算是难得的幸福吧？
不知何时起了雾，巴维尔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雾气稀薄还没感觉，等浓了起来他一个激灵，猛然睁眼。左右是熟睡的面容，远处值夜的士兵尽职尽责，来回巡视，巴维尔的眼睛在浓雾之中格外明亮，视线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他一扭头，发现海页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悄悄离开了安希扎娜的怀抱，潼恩在安希扎娜怀里咕哝着什么，没有醒来。巴维尔没动弹，他靠了石壁半天，腰有点疼，得缓一缓，在矿区工作久了，日积月累，工人哪个没点小毛病？
“睡不着？”巴维尔轻声说。
“我想再去看看爸爸。”海页低着头说。
庄林的尸体在奇拉维旁边，和巴维尔隔着一个雷德力克。海页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尸体边上坐下，抱住双腿寂然不动，巴维尔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便听到隐隐地抽噎声。
人类的感情无论悲伤喜悦，巴维尔和恩斯特的看法是一样的，那就是不会长久。你现在伤心欲绝，等时光流逝，所有的一切不可避免归于平淡，人的血肉之躯，人的感情冲动，在时间面前不值一提。
巴维尔的手放在胸口，被硌住了，他从矿工制服的内兜里取出一根红羽，是火凤凰留下的。当初在黑暗空间，由于元素界的召唤之门单向传送，就算他重新构建通道，火凤冰凰也会被排斥不得进入，而没有契约烙印，火凤冰凰无法自行返回元素界，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元素精灵提出解决办法，就是由巴维尔和火凤冰凰建立灵魂契约，与罗也沙琪和莫巴沙九头鸟的心灵契约不同，后者顶多算是盟友性质，前者相当于兽人萨满的“生命锁链”法术。一旦签订灵魂契约，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死亡，另一方也得陪葬，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也就是说，巴维尔死了，凤凰有再强的实力也会被契约之力强行剥夺生命，而且灵魂信息完全删除，连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下来都不可能。
巴维尔根本没指望凤凰答应，只是试探性提出，对方也的确犹豫了，用鸟语（无误）交流半天，确认无法靠自身的力量破开无序空间，终于妥协。巴维尔悄悄问过元素精灵无序空间到底是什么性质，能让高贵的凤凰都束手无策，得到的答案是它也不知道。正如元素精灵从天地间自然生成，无序空间也一直是未解之谜，属于主物质界的附属空间，还是独立的异空间，有一个还是多个，五十年战争之前的维德人并没有研究透彻。现有的研究表明，无序空间是亚人种族都可以在机缘巧合之下抵达的，有的人甚至能来去自如，好比巴维尔这种通过“做梦”往返无序空间的情况，有的人则一入侯门深似海，活生生饿死在里面。而往返无序空间最大的特征便是灵魂信息的认定，灵魂契约不能让一人二鸟的灵魂完成融合，但可以绑定，相当于一个身份证注册了多个账号。
火凤冰凰脱困的时机也巧，赶上了尤吉菲尔准备撂下狠话就撤的尾巴。巴维尔厚着脸皮请还没有解除契约的凤凰帮忙，灵魂契约单方面可解除不了，凤凰急着离开，加上一直以不参与世俗事务为第一标准，当然不愿意了。巴维尔没说话，沉默以对，他的想法是有人（鸟）不用过期作废，以后都不一定碰见了，好歹榨干剩余价值吧！
凤凰眼看这是耍上无赖了，还真不敢动手威胁，就人类孱弱的小身板，稍微不小心都可能挂掉。巴维尔的命对凤凰来说可值钱了，死也要在契约解除之后再死，凤凰这才充当了一回打手，轻松拿下尤吉菲尔。
说实话，巴维尔在天上看得叹为观止，尤吉菲尔有多难缠？刚刚入门既不会斗气也不会魔法的巴维尔在专业眼光上看不出来，但他了解罗也沙琪，黄金矮人魔武双修，尤以物理战斗力强到离谱。就是这样的怪胎，被尤吉菲尔在正面对决中击败，受了不轻的伤，可以说罗也沙琪轻敌，没有预料到敌人的战术多变，但这话巴维尔可以为其开脱，罗也沙琪本人却绝对不会找借口。矮人的性格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输了不丢人，输了还找借口就丢人丢大发了！
结果呢？尤吉菲尔被火凤冰凰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战斗结束之快，甚至巴维尔的眼皮都没眨到三下！凤凰连魔法都没用！能和巨龙齐名，位居食物链顶端成千上万年的传说级生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连半点水分都没掺杂！
凤凰把该做的做了，巴维尔再厚的脸皮也觉得不能欺人（鸟）太甚，仗着灵魂契约自己没事儿，这么多家人朋友都是把柄。他惴惴不安地解除了契约，预料中凤凰的怒火没有到来，火凤凰道：“巴维尔·兰斯洛特，我是泉水家族的银彻，来自凤凰谷。相遇即是缘分，凤族相信缘分由上天注定，下次再见的时候，希望你和你的朋友们已经安定下来。”巴维尔在心里嘀咕着对方奇怪的姓名，很不符合维德人的起名习惯，不过可以理解，人家是魔兽，还是有地盘有家族有传承的那种，姓名怪异只是相对维德人来说。
火凤凰丢下一根红羽，解释说：“它是你我之间的信物，我们终有再见的一天，到时候你可以拿着它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或者向我的妹妹提也一样。”他的妹妹自然是旁边的冰凰，身处无序空间时冰凰发言，来到现实世界反倒沉默了。
两只凤凰振翅远行，等他们飞出一段距离了，巴维尔才回过味来：终有再见的一天？这么肯定？难道凤凰也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不会吧，已经这么低调了还是不能做个安静的救世主么……
当思绪慢慢回到眼前，巴维尔歪了歪头，想看看海页这孩子怎么样了，这一看吓出一身冷汗。
海页身前，一道幽蓝色的影子离地半米，飘浮不定，影子在虚幻和现实之间不断变幻。海页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其他人也一样，士兵离得较远，加上山崖转口的角度问题，暂时关注不到这里。巴维尔口干舌燥，影子第一时间发现了醒来的他，飘荡过来，离得近了才发现影子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制服，黑色花纹衬托，还戴着大檐帽，看着像军装，脸庞圆润，是很清爽的青年。
“你是……谁？”巴维尔艰难地问，舌头打结，吐出的单词变调厉害。
青年先是露出迷惑地表情，而后逐渐恍然：“我是饱读沧桑，我也是庄林·乌力格，我全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
“饱读沧桑……你的名字？”巴维尔呆若木鸡，这名字也太怪了，比凤凰的还怪。
青年浑然不觉，兴奋地飘来飘去：“没错，饱读沧桑是我的名字，我来自维德世界之外，并不是另一个宇宙，是距离维德几千万光年之遥的‘内河星系’，那里的物理规则和维德有很大不同。”
巴维尔好歹和恩斯特混了一些日子，后者吹牛不着边际，嘴上没把门的，尤其喜欢给巴维尔普及物理常识。巴维尔上过几天学而已，物理知识仅限于眼界以内的瓶瓶罐罐，恩斯特虽然是故意卖弄，也着实让他开了不少眼界。
至少，巴维尔听了青年的话不会像以前一样如闻天书，还能发现盲点：“几千万光年？一个宇宙之内，这点距离就能让行星之间的物理规则发生显着变化？物理常数这么经不起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