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绝境（上）
巴洪戈尔还在急吼吼地请战，额尔德尼瞪眼道：“闭嘴！”
父与子对视一秒，巴洪戈尔马上偏头避开老爹的灼灼视线，额尔德尼道：“车伢，你来护住左翼，巴伢，你护住右翼，夏札克长老坐镇中军，我做前锋。一旦出现伏兵，必须保持阵型不乱，我们才能反败为胜。”
巴洪戈尔和车车尔勒格都不愿意，异口同声道：“父亲不可冒险！”
“住嘴！你们不记得阿利女士的话了吗？”
两兄弟同时沉默，所有人都想起了出征前阿利的预言，阿利说：“出征是一场灾难，但灾难也蕴含着希望，如果避过这场灾难，希望也随之消失。”
巴维尔事后咀嚼了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阿利意有所指，因为她说话的时候，曾有意无意瞥了自己一眼。经过这么多事，巴维尔早就不是那么迟钝的人了，况且罗也沙琪、恩斯特、莱卡等人也不止一次给他灌输过救世主的概念。当然，他从来没当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偷着乐，或许是真的呢？
长岛军仍在列阵，渐成雏形，此时夜幕将临，金蓝草的金色光辉呈现黯淡趋势，幽蓝的清辉如同朦胧的月光正在交替。渥必雷的照明技术非常先进，但城外并没有大面积铺设灯光，一旦进入夜战，双方谁也不敢保证砍自己的是敌人还是朋友，加库玛人全民皆兵，老弱妇孺都可以是合格的战士，但在视力上，还没达到视夜如昼的地步。巴维尔担忧地望着头顶，心想：长岛军这是存心要把战斗拖到夜晚吗？难道是因为罗莎和恩斯特在城里捣乱，使得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不太可能，大白海雕是一个震慑，城里也没有朋友，罗莎和恩斯特的处境绝不会好，长岛军到底想干什么？
巴维尔看了一眼牧灵，对方也是满脸疑惑不解的样子。在牧灵看来，完全可以依托城墙阻敌，再不济选在白天决战，胜算都比夜战大得多。渥必雷不缺绣花枕头，同样不缺人才，这样简单的道理会有人不明白吗？就算高居庙堂的国王大臣不明白，手握兵权的将领就不为了城防安危考虑？除非，守军胜券在握，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呢？
时间在悄悄流逝，长岛军仍在不紧不慢地列阵，完全没有主动进攻的意图。巴维尔更迷惑了，他肯定自己漏过了什么重要信息，正如百爪挠心，越急越想不出来。
额尔德尼已经不耐烦了，这次长岛军也是步兵，没有出现骑兵，结成的阵势颇为保守，明摆着耗时间。既然想不通其中关窍，先试探一番再说，额尔德尼策马而出，所有骑兵都跟着出列，巴洪戈尔和车车尔勒格去了两翼指挥，夏札克就和巴维尔、牧灵在一起。除了骑兵，额尔德尼还带了两千步兵，对面的长岛军也不过一两万人，单从人数上算，铁血军还能一战，装备上就没法比了，两者的资源差距太大了。
长岛军面对铁血军进攻无动于衷，只稀稀拉拉放了几轮箭雨，进入短兵相接后就立盾防守。额尔德尼亲自带领的数百骑兵完全冲不开乌龟壳，被前排的长枪兵和盾牌兵组合拖慢了机动力，一时陷入苦战。随后的两千步兵参战，双方在有限的空间里疯狂捅刺，趁着夜色没有完全笼罩，巴维尔看到，虽然铁血军装备落后，打起来却人人争先，装备精良的长岛军反而懒洋洋的，像是提不起兴趣，一度被压着打。
铁血军始终难以突破防线，长岛军凭借甲坚兵利仍是死死不退一步。巴洪戈尔看得着急，想进攻敌人右翼，又想起老爹的叮嘱，怕投入右翼的兵力之后导致满盘皆输；长岛军的两翼岿然不动，双方也都留着预备队，铁血军本钱太少，打光了拼光了怎么办？这次出击除了魔法师这个表面理由，最主要的还是阿利的预言。
整个南盟，阿利的地位都是崇高的，她说的话，巴洪戈尔虽然不怎么信，额尔德尼却是深信不疑。
除了巴洪戈尔，着急的还有巴维尔，战斗的胶着，朋友的安危，让他如坐针毡。不知怎的，巴维尔的目光投向了大海，捷列海不再平静，狂澜已经出现，只是还在远处，那里应该酝酿着巨大的风暴。无论是长岛军还是铁血军，他们都不担心，常年生活在海边，谙熟此间地理，这种风暴时常出现，还危及不到陆地。
罗莎，恩斯特，你们还好吗？
……
整个城市都混乱了起来，渥必雷的每一条街道灯光绽放，两个身影形如鬼魅在高速跳跃穿梭，后面或者说前后左右往往都有慢了一拍地追击者。城里的驻防部队已经完全烦躁了，街道上除脚步声，还有不少军官的大吼大叫；军官们跑在最前面，手舞足蹈，跟抽风的诗人差不多，可他们手中拿的不是笔，而是刀剑。
罗也沙琪一脚蹬在墙上，一个不稳，差点摔下来，幸好有恩斯特接着。魔族游侠把她扶正，担忧道；“你的伤口又崩裂了，还能坚持吗？”
黄金矮人脸色发白，右臂被淡金色的鲜血泅湿一片，她索性把绷带扯掉，手放到伤口上，片刻便结了一层冰霜。两个人一夜没睡，从夜至明大小数十战，多是罗也沙琪出力，就算黄金矮人天赋异禀，到现在也是疲倦不堪。恩斯特更是多次进行狂化，甚至拼命压榨潜力，现在的魔族游侠太阳穴突突乱跳，拿剑的手一个劲在抖，他也是凭意志力强撑。
“反正大白海雕也走了，放一个大的，就不信打不出去！”恩斯特回头一剑挥去，将逼近的军官击退。
这一耽搁，驻防部队潮水一般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又一次把两人围得水泄不通。渥必雷人不敢大意，这样的情形一夜间发生了很多次，无论多厚实的包围圈，都能被杀出去，女的是个怪胎，男的也不是善茬。
“投降吧！”
一名军官走出来，罗也沙琪看看他，是牧灵的朋友诺亚。看样子诺亚想抓活的，就是不知道想放个水，还是想不讲武德偷袭。
“南盟人来了，但他们救不了你们，不要心存幻想。”诺亚补了一句。
罗也沙琪和恩斯特对个眼色，这话听着很有意思，明着传递消息是吧？那就懂了。
女矮人一举双手，“格兰戴尔”金光璀璨，士兵们集体后退一步，却见恩斯特周身出现八面护盾。罗也沙琪趁机也给自己刷了护盾，对魔族游侠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神之赐福”的血脉可以让魔法吟唱省略一些不必要的音阶，这次罗也沙琪召唤的魔法看着就高级，起始音阶就爆发了一阵刺目的光芒，整个人都包裹在神圣的气息中。其他人仿佛看到了神明，一具高耸入云的金色巨人轮廓被逐步描绘出来，随着音阶的拔高，金色巨人也愈发清晰；诺亚和其他人看呆了，诺亚最先反应过来，眼见金色巨人一点点栩栩如生，他第一个冲上去，在他的感染下，驻防部队也没有后退的理由，摩拳接踵地冲了上去。
瞬间刺目的光芒就将所有人吞噬，金色巨人摆弄着妖娆的身姿，每个人的刀剑砍上去，火花冒得那叫一个欢快。但黄金矮人和魔族游侠的身影早已不见，诺亚还在专心地砍着巨人，十分认真，丝毫不受影响。
“幻象维持不了多久，快走！”跳到圈外的罗也沙琪脸色又白一分，幻术并不是攻击性法术，召唤起来也不费劲，但维持这么大的幻象，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确实吃力了些。
恩斯特搀着她，两人趁着无人注意悄咪|咪往城门的方向跑，这条街道离城门已经不远，甚至能听到厮杀声。随着城门渐近，金色巨人轰然溃散，驻防部队面面相觑，毕竟是有长眼睛的人，很快发现了两人的背影；诺亚叹了口气，提剑再追，他也听见了厮杀声，这场城里城外的战斗，究竟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呢？
这么一跑，罗也沙琪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直流。她也叹了口气，被逼急了，在伤口上一抹，回身甩手，淡金色的血珠在空中一阵闪烁，霰弹一般将跑得最快的士兵射倒，有几颗被诺亚举剑格挡，结果剑就被射断了，还是断成三截。诺亚举着三分之一断剑一阵错愕，都给你放水了，你来真的是吧？
到了城门下，这里当然有重兵把守，还有数量众多的弓箭手始终分成两部，一部对内。两人一到，箭如雨下，被两人的护盾挡下，罗也沙琪一个纵跃再一踏墙借力，就冲上城楼站到了弓箭手中间，恩斯特将剑插到墙缝里，攀岩一般几次转换也上了城楼。弓箭手被骑脸都慌了，有反应快的扔了弓箭，拔出随身的短刀冲上来。
罗也沙琪没搭理他们，倒是恩斯特为她挡住了一圈敌人，双手难敌四脚，手忙脚乱之下大吼大叫。黄金矮人还有些发呆，只下意识召唤了大铁锤，转瞬间就清除了一大片空地，魔族游侠差点被扫下去。
“你搞什么？”恩斯特狂吼。
罗也沙琪一指西方，也就是长岛军和铁血军交战的方向，她指向更远之处，那里风隐雷鸣，无数的兽影轮廓如同黑色的潮水。
“这是……”疲倦让恩斯特脑子短路，一时没拐过弯。
黄金矮人喃喃道：“是兽潮，它们回来了，无尽罡风和大空洞已经恢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