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绝境（下）
兽潮的出现很快也被南盟人注意到了，铁血军后方骚动大起，夏札克坐镇中军不能离开，就让车车尔勒格去看一下情况。巴洪戈尔也想去，被勒令原地待命，骚乱已起，如果不能及时止住，不用敌人打，自己就得炸锅。
额尔德尼还在奋战，不理外物，丝毫没有意识到铁血军成了夹心饼干。
巴维尔和罗也沙琪想的一样，一感受到后方骚动，心脏差点停跳。隐隐约约地兽潮嘶吼，让他终于想到了自己遗漏的事：兽潮在进攻地表，如果大空洞和无尽罡风重新出现，这些数以万计的魔兽就得退回地底，它们会去哪里？很可能回到渥必雷，毕竟这里是长岛的核心！
“我去看看！”巴维尔和夏札克打个招呼，不等回复就往后边跑，不怎么会骑马的他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很有些滑稽。
牧灵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夏札克想说什么，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跑完了，他也没办法，人又不归他指挥。右长老此时更关注的是前方战况，他的心里想到了阿利的预言，难道这就是灾难吗？可是希望在哪里？
“传令大少爷，攻击长岛军右翼，支应大统领，尽快使大统领脱离战斗。再传令二少爷，以左翼部队尽快转换阵列，一定要顶住后方的敌人。只要二少爷能顶住，我们还有希望，争取时间往北撤，进山与敌人周旋。”夏札克做出了布置。
命令传到车车尔勒格这里，巴维尔和牧灵刚刚来到后方，兽潮已经越来越近。车车尔勒格面无表情，这时候转换阵列为时已晚，兽潮快贴到脸上了，他只一转念，对传令兵说：“告诉右长老，我会和左翼的兄弟一定会用尽全力顶住敌人，让他们尽快撤走，前后皆敌，不能再耽搁了！”
巴维尔道：“二少爷，你……”
车车尔勒格冷冷道：“南盟没有懦夫！”他又对亲卫说，“传话给左翼的兄弟，今天我就在这里，只要我不退，所有人都不能退。死，我就和你们死在一起！”
亲卫毫不犹豫地敬了个礼，扭头去各队传话。
巴维尔也无话可说，南盟铁血军无论带着什么目的，终究是来了渥必雷，罗也沙琪和恩斯特就在城里，他也走不得。牧灵看他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事赶事走到这一步，其实才两三天而已，恍如一梦。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只能坚定信念，毅然道：“加库玛人没有懦夫！”格局够大的。
红月出鞘，巴维尔深吸一口气，战便战！
所有人都有了决定，这时就见渥必雷方向一道笔直的魔力光焰冲天而起，光焰如同直欲捅破加库玛世界“天空”的巨柱，在城墙上翻滚而下，几个起落就进入了鏖战正酣的战场。长岛军猝不及防，光焰更如翻滚的大棒，在各个节点跳跃，搅得阵列整齐的长岛军无所适从，一片混乱；巴维尔喜上眉梢，两个朋友终于出来了，兽潮将近，有他们出手，纵然没有胜算，也可以多少保存一些铁血军的有生力量。
伴随光焰而来，是捷列海又一次掀起滔天巨浪。肉眼可见的远洋中，数道直接天际的水龙卷时隐时现，变幻各个方位，以看似缓慢的速度接近海岸线。但正在交战的双方，乃至兽潮，全都没有在意。生于斯长于斯的右长老夏札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风暴，以他的经验也难以判断这样的水龙卷会不会冲击陆地，但无可置疑的是，绝对会有莫大的影响。此时此刻，双方纠缠不休，后方还有兽潮，根本脱离不开；夏札克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经焦急万分，这里可有着南盟最精锐的力量，一旦失去，南盟可就剩空架子了！
……
大空洞，无尽罡风。
安娜九世站在余烬未熄的地底，身边只有肯一个作陪。她面无表情，因为肤色白皙，几近透明，显得格外冷漠。耳听风声如刀，面对绝对黑暗，女大公的大氅被吹得猎猎作响。
“肯，我们赢了，是吧？”
“是的，我们又赢了。”
安娜九世一脸悲哀：“可是，我们又牺牲了无数战士的生命，如果还有下一次，圣安娜公国将不复存在。”
肯不知如何接话，生硬地打岔说：“华姆利恩人要举行庆功宴，邀请我们参加，殿下，时间快到了。”
安娜九世喃喃道：“华姆利恩人的到来，是为了给这个地区带来和平，还是又一轮的腥风血雨呢？”想想土匪们的下场，她不禁失笑，“人类从来不甘寂寞，米兰也不是慈善家，她的野心早晚会越过艾德莱斯山脉，维德终究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两人出了地底，在地表看到的仍是一片狼藉，这里驻扎着圣安娜公国的数百部队，正在打扫最后的战场，华姆利恩人也有一些后勤部队在忙碌。尸体被整理安放妥当，这里只有魔兽堆积如山的尸体；在这几十年中，吸血鬼们省吃俭用，魔兽尸体有的血液可以抽取，作为圣安娜公国的粮食储备，华姆利恩人则选取能使用的魔兽制成肉脯。这是一个抢时间的过程，尸体太多了，有的来不及加工就会腐烂，更需要紧急处理。
向忙碌的人群致意后，两人飞到天上，肯说：“殿下，要不要换个衣服？”
安娜九世加速飞行，没有理会。此时“帝勋”落下，“希罗薇尔”和“克罗薇尔”隐约现出轮廓，映照着万木萧条的连绵远山；鸟瞰之下，孟德逊湾各个支流像有规律的线条，以大地为画布，尽情舒展自己的身姿。女大公已经看到远处璀璨的星光，星光之下灯光铺展开来，形成一圈并不算耀眼的城镇；盖亚王国首都华姆利恩，目前还是非常落后，但掩不住所有人的欢声笑语，篝火在华姆利恩的中心广场升起来，无论种族肤色、无论男女老少都开始了载歌载舞。
两人先撞上了在空中翱翔的莫巴沙九头鸟，紧接着一团闪电在青河方向的森林通天彻地而起，诡异绚烂至极。火鸟还很正常，绕着两人一圈便飞向一边，闪电元素异常彭湃的森林上方却是光华不绝，惊得飞禽走兽跑个干净。
“比利丘独角兽失陷地底，海赫帝布独角马的心情很是糟糕，短时间内不会平复了。”肯说。
华姆利恩大广场除了人头攒动，还有海洋一片的鲜花铺路，米兰就站在篝火的最内圈，似有所感地一抬头，嘴角上扬，笑容前所未有地绽放，使劲挥了挥手。安娜九世带着肯落地，向米兰和簇拥着她的文武百官颔首致意，她那爆炸曲线的完美身材在走动间如同游动的毒蛇，随时可以喷射毒液，一路走来，每个男人都把目光投向一旁，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对饮。
“殿下来迟了。”米兰也很有意思地看了看她，再看了看自己，心里只有叹气。
米兰让人把准备好的鲜血呈上来，自己端着酒杯说：“此战是盖亚王国与圣安娜公国共同的胜利，也是人类、血族、精灵、矮人、兽人、魔族等共同的胜利，我们将在这片土地上和平的生活，建立一个全新秩序的时代。殿下，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谊会长久存在下来。”
“当然，血族的敌人从来不是人类，也不是其他种族，我们只是要安稳的生活。从此以后，圣安娜公国仍会时刻防守着地底通道，无论有多么强大的敌人，血族绝不会退缩，这是我们祖先的土地，是血族的信仰所在。”安娜九世微笑着接过玻璃杯，里面辗转的红色液体泛起碎沫，映着女吸血鬼的半张脸庞愈发红润。
众人都为两人言辞间无形的交锋捏了一把汗，现任华姆利恩大学校长的安希扎娜·兰斯洛特也不禁走开两步，那一瞬间，她觉得浑身发冷。只有乌力格家的两个孩子——潼恩、海页姐弟在欢快地追逐打闹，丝毫没有觉察到广场上略显诡异的气氛。
米兰一饮而尽，笑笑道：“殿下，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发展，一年后再出现的危机，我希望我们还能再次携手作战。”
安娜九世没接这个话茬，抿了一口血，皱皱眉道：“陛下，巴维尔部长他们进入地底，无尽罡风和大空洞再次恢复，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米兰道：“巴维尔他……他……”她捂住胸口，一阵胸闷气短，随手扯住身边的苏琪。
海丽凯亚也上来从另一边扶住她，关心道：“你怎么样？不舒服吗？”
这感觉来的快去的特别慢，米兰心痛如绞，灵魂层面战栗不止，眼前发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巴维尔……巴维尔有危险……”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众人手忙脚乱，潘德赶紧让人去喊医师。安娜九世有些诧异，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会有这么大威力，她下意识上前，见没自己的位置，又一想不好插手华姆利恩人的家事，便避嫌地轻轻后退。
米兰在精神之海里飘飘荡荡，仿佛到了荒无人烟的异空间，循着冥冥中的指引，她向着诡秘、妖冶的前方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