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盟宴上回来,大魏使节被刺客行刺受伤的消息,在南诏王城中不胫而走。城中有传言说是现任南诏王之弟凤牟异派人行刺,意图迫害两国会盟,从而继续交好吐蕃,吞并大魏的疆域。
正在馆舍里和李休璟对弈的裴皎然,听着防阁的禀报,若有所思地蹙着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准确的封堵住李休璟白子的退路。
赢了局。裴皎然一脸闲适地捧起刚沏好茶饮下一口,“南诏王优柔寡断,皆是这些年有心归附。但在凤牟寻的唆使下,在大魏和吐蕃之间一直摇摆不定。再加上他如今没有子嗣,许多朝臣都偏向凤牟寻。”屈指把玩着棋盒中的黑棋,眉眼一弯,“迦凤罗她想要成为下一任南诏王,就必须要把对手铲除出去。”
“凤迦罗能够掌控的力量有限。除了郑珲外,站在她那边的人不多。”李休璟将面前的糕点推了过来,“昨日在宴上我观察过。虽然她已经先发制人,但是仍旧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闻言裴皎然捻起糕点,小咬一口。眉眼随着一弯,宛若一只狐狸。
“你想做什么?”李休璟问道。
“等她们主动上门寻我。”裴皎然面上笑意浅浅,眼露锐芒,“她们们现在急需来自外界的力量。”
迎上她的视线,李休璟起身挤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揽她入怀中。在她脸颊上一戳,“坏狐狸。”
裴皎然只是笑着,却阖上眼。二人双双陷在柔软的丝绸中。李休璟静静抱着她,身躯贴着她的后背。
“晚上一道出去走走如何?”李休璟道。
背对着李休璟的裴皎然眯眸,“好。”
二人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只听得防阁的声音传来,“迦凤罗和郑珲求见。”
听着二人的名字,裴皎然轻哂。睁眼温声回道:“请她们进来吧。”
等门外两人进来时,李休璟和裴皎然依旧在对弈。听见脚步声的裴皎然转头,微笑着看向屏风旁的两人,弯了弯唇。
见二人进来,李休璟适时地起身离开。
“裴相公。”见裴皎然敞着胳膊,上面还缠着绷带,迦凤罗温声道:“您的伤没事吧?”
“无妨。不过一点小伤罢了。只是……”裴皎然挑眉一笑,“你们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说这话时,裴皎然分明一脸闲适淡然的模样,但话中却有不容抗拒的意思。
闻言迦凤罗和郑珲对视一眼。这也是她们今日来的目的,她们要给对方一个解释,并且邀她入局。只是没想到对方似乎知晓她们的目的。
“我们今日来的确是想给裴相公一个满意的交代。”郑珲相较于迦凤罗要更加沉稳,更加淡定从容。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清平官之首。
既然对方已经察觉他们的意图,一直隐瞒利诱,还不如直接坦白。对方的背后是整个大魏,她知道大魏的皇帝赋予了眼前人便宜行事的权力。一旦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抢先一步和对方合作,她们的情况只会更糟。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裴皎然道:“我已经修书给剑南节度使。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趁乱把弄栋城拿回来也不是难事。反正理由足够。”
“裴相公何必如此,让两国百姓再度陷入战火,对你有什么好处吗?”郑珲说这话时,语气中不乏不满。即使知晓对方多半是在故意出言试探。
裴皎然点了点头,“既如此,你我也没什么好谈的。凤牟寻虽被擒,不过他还有子嗣。再不济还有其他王室可以继承王位。凤牟邑敬奉宗室,而且也多次劝说凤牟迦归魏,倒不失是一个良选。”
迦凤罗听罢沉声道:“诚如裴相公所言。我们即使擒住了凤牟寻,还有其他人比我有资格继承王位。只是你确定他们会让你活着离开南诏么?裴相公你支持其他人,但其他人都不能与我还有凤牟邑抗衡。”
裴皎然冁然莞尔,“能够用舆情来掌控民间的力量,已经很不错。既然你们已经做到这一步,为什么不再乘胜追击?去铲除其他竞争对手呢?你们要引箭射鹿,鹿既在手,又何须再依赖制弓之匠。”
她知道对方的诉求是什么,同样也考虑的非常清楚。既然迦凤罗作为王女在继位上有重重阻力,不如孤注一掷,直接掌控南诏王。之后无论想怎么样,都能够合理合规。
郑珲和迦凤罗听着裴皎然的话,皆是一脸怔愣。掌控父王,抢占先机?不过有一点裴皎然没有说错,眼下是她们占据优势的时刻。一旦不能把握这个机会,局势将一去不复返。
郑珲对裴皎然的办法,倒是极为认同。
“裴相公言之有理。眼下舆情被我们操控着,若是一直纠结获得认可去继位,从根源上获得认可才是本源。凤牟寻亦是众矢之的,凤牟邑成为新的继承人之一。不过他有没有这个想法,旁人都会把他推上去。魏廷并不在乎谁当上下一任南诏王,只要这个人愿意继续延续盟书上的承诺。魏廷必然鼎力支持,只有这样两国才能共享太平。”说完郑珲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皎然。
迎上郑珲额鄙夷的视线,裴皎然面上笑意更深。对她而言,也并非以武力抢夺弄栋城一途。也可以许以利诱,趁着南诏放松之际,然后再其他国媾和在一块。随后只要南诏一流出其他想法,她都可以用合法渠道掌控弄栋城。
不过她怎么可能给出南诏选择的机会。深吸口,裴皎然道:“二者虽皆不可取,若能以能臣干涉,何愁不能沦为依附者?但我大魏乃天朝上邦,不必如此行事。如今吐蕃虽大败,难保来日没有卷土从来之日。未来南诏仍旧选择和吐蕃合作,于你我皆无益处。剑阁难入,中原再度陷入战火,天下难清。战火重新在此燃起,山川未必会降下惩罚。即然如此,何不如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