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德,可是三哥有什么麻烦,你如此急着见他?”
(注:北宋,皇室家庭成员对皇子皆以“哥”称呼,皇女们之间互称“姐”或“姊”。皆无论长幼,按排行区分。)
宋微宗赵佶使了个眼色,殿内唯一的宫女忙俯身退下去,只是退下之前,若有所思的悄悄看了眼赵福金。
“爹爹,您快去,您快派人去告诉三哥,今日不要出门,不要骑马,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福金的脸色较刚才宋微宗见她时,更加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挽着的头发早已丝丝缕缕的垂下来,粘腻的贴在满是汗的脸上,眼中焦急之色尽显。
“金儿,你先不要惊慌,告诉爹爹,三哥怎么了?”
宋微宗赵佶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倒在厅堂的主位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爹爹,求您快派人先通知三哥,再晚真就来不及了。”此刻即将寅时(凌晨3-5点),三哥赵楷作为郓王,自要出席今日的早朝。
赵福金像是没有注意到宋微宗的动作,只一味的请求。
“茂德,我希望你能清楚的告诉爹爹原因。”宋微宗定定的看着这个女儿,似是不会妥协一般。
“爹爹,”茂德帝姬戚戚然喊了一声,随即跪倒在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再次凄然开口,“福金看到三哥的马发疯,将三哥甩到了地上。”说完无力的匍匐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哭泣。
“当真?”宋微宗惊起,眼神在赵福金的身上旋转,游移不定。
虽然林灵素说教祖张道陵的意识会通过茂德的身体传达,可是冷静下来的赵佶还是有了一丝怀疑。
一是教祖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恰是在茂德出嫁之前。宫中早有传言,茂德像是对这次赐婚有些不满,再加上这丫头在一次意外中伤了容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让宋微宗内心到底有些不愉:我可以宠你,但你要识趣才是。
二是茂德以前说的恰恰都是一些没有影子的事情,单凭林灵素几句话,怎么能确定是教祖的意识出现在茂德的身体呢?
可是现下却有所不同,茂德清楚说出事情发生的时间,宋微宗仅仅思索了片刻,就招来殿外的一名禁军吩咐了下去。
而此时杨戬带了林灵素刚刚到达凝和殿殿门口,“杨都知,官家正让卑职找您,”禁军见了杨戬,双手抱拳,而后附在杨戬的耳边耳语一番。
杨戬的表情有些怪异,林灵素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在一旁仰首看天,老神在在的站着。
“道长,官家让您自己进去,臣就不相陪了。”杨戬微笑说道。
“哈哈,自然。”林灵素爽朗一笑,大踏步进了凝和殿,随后,殿门轰然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呸,这帮神棍。”杨戬朝着角落处不屑的吐了口口水。
和士大夫们看不起太监一样,太监也看不起道士,说他们是骗子、神棍都是轻的,就知道整日的忽悠官家广建道观。
当然,道士更看不上宦官,这些没了根的不男不女之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与之相比,那些沽名钓誉的士大夫们还有些用处。
这时的道士尽是些鼻孔看人的货色,从林灵素对待太子赵桓的态度中,就能窥得一二。
据传,一次林灵素和赵桓在宫中相遇,林灵素像是没有看见太子一般,招呼都没有一个,径直走了过去,自此,赵桓就记恨上了林灵素,对道士更没有好脸色。
“都知?”禁军小心的提醒。
“走,随我去郓王府。”杨戬招了招手,快速出去。
……
郓王府位于皇宫东北方向的景龙门外,在东西两面十座诸王居所中,是最大最豪华的那一座,规制堪比东宫。
而正得宠的郓王赵楷此刻不单贵为亲王,更被宋微宗赐予执掌皇城司,有“出入禁省,不复限朝暮,于外第作飞桥复道以通往来”的荣誉,是以杨戬很快就到了郓王府。
至于杨戬和郓王赵楷具体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 ,郓王随后却命府中侍卫骑上自己的马绕府奔驰,但在跑了一段路之后,马儿忽然发起狂来,饶是侍卫御马经验丰富,最后还是被狠狠的甩了下来,身体撞在路边的廊柱上,当场晕了过去。
郓王的脸当场布满阴霾,若是头撞上去,恐怕已凶多吉少。
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待他醒悟,命人去拘了养马的牧监来,可那人却已畏罪自杀了。
......
等众臣在宫门外的待漏院(官员上朝前休息场所),再见到郓王赵楷时,但见这位少年亲王却是弃马,坐轿而来。
这让等在待漏院里的一众大臣很是惊奇,这位素来意气奋发的郓王,今日怎会如此低调?
但因赵楷执掌皇城司,有监察百官之责,大臣们本就对他多有畏惧;又着这位亲王今日的脸色异常阴沉,所以,尽管众人心中腹诽,但谁也不肯上前触了霉头。
......
紫宸殿的钟声响起,提醒众臣上朝的时间到了。
一些靠墙假寐的,或是吃着果脯充饥的的官员都一个个的振奋了精神,接过待漏院内侍从手中的灯笼,鱼贯而出。
间或出现一些议论的声音,也很快杳不可闻。
郓王赵楷走在众臣的前列,思虑着从杨戬口中得到的信息:竟然是四姐茂德帝姬赵福金报的信儿。
他和赵福金接触不多,只知这位以美貌着称的妹妹,颇得爹爹喜爱,并且已经许配给蔡京的第五子蔡鞗。
赵楷虽然看不上蔡京的做派,对他在民间的风评也早有耳闻,但是对这个蔡鞗,印象倒是不错,还算是个上进的衙内(公子),与其父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现在的赵楷还不知近日来发生在赵福金身上的事情。
“看郓王今日貌似有些不快,不知是有何事?也许下官能开解一二?”走在右侧的少宰(右相)兼中书侍郎余深低声笑道。
以宋微宗眼下对郓王的宠信,与之交好,绝无坏处。
“是臣僭越了,下官也是关心郓王。”见郓王赵楷并未答话,只一味的蹙着眉头,余深解释道。
“哈哈,余少宰多虑了,只是我今早碰到一桩难事,正不知如何是好。”郓王赵楷大笑两声,像是想通了一般,“今早我家里的马忽然发疯,还好当时在马上的不是本王,否则现在站在余少宰面前的就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