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自然是乐见其成,反正自己示好郓王,已经得罪了太子,现在太子和官家闹翻,自己更有利可图。
我不如他?我不如他!……
太子赵桓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官家竟然当着他人的面说出来,这种屈辱,还要怎么忍受?
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陛下,”平静的声音让赵桓即将而来的发作堪堪止住,后面又有一人挺直了身子,正是吏部尚书卢法原。
“臣切以为郓王所言不差,太子殿下太想为陛下解忧,才出此下策。策是下策,心却是真心。”见徽宗脸色稍缓,才复又说道:“太子身份贵重,自是不便远行,臣恳请陛下钦点一位大王坐镇潼川府,以显陛下的拳拳爱民之心。”
峰回路转,殿上众人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赵桓觉得这人好像替自己说了话,又好像没说。
郓王赵楷在思量这人到底站哪边?
蔡京心想:这个卢法原肯定不是太子的人。
余深: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让我赶紧消失吧!
唐恪眉头紧锁:赶紧定下来吧,我好回去备钱备粮。
只宋徽宗一脸笑容,满意的看着吏部尚书卢法原,又看向一直装哑巴的蔡京,“不知蔡卿有何人选?”
“嗯?”蔡京怔愣当场:自己可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会落自己头上?这可真是裤裆抹黄泥。
可官家来问,自己又不能不答,蔡京快速的将徽宗已经封王、成年的儿子们在脑中过了一遍。
除却早殇的二大王和四大王(徽宗的次子和四子),济王赵栩年纪太小,肃王赵枢年龄倒是合适,但性子绵柔怯懦,其母身份又低微,到那怕是镇不住。
景王赵杞,不管是年龄、还是身份,还算切合,只是其母乔贵妃,素来宠爱景王,舍不得其受半分委屈劳累,若她听说自己推荐了济王去赈灾受苦,恐被其嫉恨。
思来想去,目前最合适的还是当属郓王,冠礼不但已行,且已领实职,又得盛宠,下面莫敢不从。
只是,一旦荐了郓王,自己和太子之间,恐怕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须臾间,蔡京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权衡再三,最后心一横,就打算直接推荐景王赵杞了事,毕竟其母乔贵妃身份再怎么贵重,也只是后宫娘子,对自己的威胁相对最少;更关键的是,景王绝无登顶的可能。
“怎么?朕的问题让太宰这么为难吗?”宋徽宗不悦的看着蔡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老汉这么无用呢?
“是是,臣愚钝,”蔡京听出徽宗对自己的不满,连连以头抢地,再起时,已是满眼含泪,“臣实是觉得几位大王都是百年难遇之大才,老臣竟一时难以决断。不过,陛下问臣赈灾人选,臣,推荐景王。”
说罢,蔡京又俯下身子。
“哦?景王?”徽宗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所以,“蔡卿的想法倒是别具一格。”
徽宗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吏部尚书卢法原。这让蔡京已经想好的解释的话顿付诸东流,心下也不由的戚戚然。
“卢卿,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又主管吏部,以对官员的理解,满朝没人比的过你,你说个人选来。”徽宗笑眯眯的看着卢法原。
闻得此言,卢法原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就荐了郓王。
太子赵桓满眼猩红的瞪了卢法原一眼,刚才对他替自己解围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卢卿推荐了郓王,不知余少宰认为是否合适?”宋徽宗的目光掠过户部侍郎唐恪,含笑看着一直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余深道。
摆明了一副要强拉殿上众臣站队的架势。
余深内心一阵哀嚎,但哪里又躲的过,佯装思虑片刻,才开口说道:“众大王之中,臣以为景王和郓王最为合适。但景王相对而言,年纪到底稍轻,此去潼川府,方不知何日才能返还。陛下想要景王历练,倒不如从细事做起,由小及大,方为稳妥之法。如此,臣推荐郓王。”
他一口气说完,中间不待片刻停歇,直说的宋徽宗频频点头,眼中笑意更深,看着余深更加满意。
“哈哈,余卿此言,深得我心啊!”徽宗抚掌大笑,“既然如此,朕就依你之言,允了。”
“臣谨遵陛下旨意,定不负陛下,不负潼川府百姓。”郓王赵楷连跪下领旨。
完了,自己也得罪太子了。
余深后知后觉,这怎么成自己的主意了?不是卢法原那蠢人先提的吗?自己就是顺着说的啊!
余深丝毫未敢看太子赵桓的脸色,头埋得更低了。
此事过后,殿上又是一派和谐的景象,当然是徽宗自认为的和谐,一脸的志得意满,心愿达成的模样。
又殷殷教导郓王一番;叮嘱卢法原严苛审查潼川府的一众官员,对赈灾有大贡献的乡绅,要事事详细记录……
如此等等,待众臣离去时,已是寅时(下午3点-5点)。
……
东宫,只听“砰”的一声,一位宫人应声倒地,身旁是散落一地的碧绿琉璃碎片。
“贱婢,连你也敢辱我?”太子赵桓满脸狰狞,如一头即将发狂的猛兽,死死盯着地上的宫女。
即使头上正在汩汩的躺着鲜血,瞬间铺满满脸,模样甚是可怖,但宫女依旧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只微微耸动的肩膀显出此刻她已是怕及。
“太子殿下,她也是无意。”太子詹士耿南仲暗叹一声,忍不住开口。
太子从一回来就一脸阴翳,整座东宫压抑的厉害,这位小宫女倒茶时一时害怕,将水溅出来一点,这才引起了太子的发作。
怕是太子又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么?难道连詹事你,也想忤逆我?”赵桓不为所动,冷冷说道。
“臣不敢!”耿南仲一揖及地,听出赵桓的威胁之意。
“哼,不敢就好。”赵桓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来人,将此无用的废物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所有人观刑。”
他就是要让整个东宫的人看看,今后谁还敢不尊重他赵桓!
耿南仲不由的身心俱寒,不可置信的偷偷看了眼赵桓,不知他何时变成了这样?竟隐隐有暴君的潜质,那自己的下场?
“哎呀,老师,你看我,吓着你了吧。哈哈,这帮子宫人、内侍,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我只是小小教训他们一下。不过,老师,你不会和他们一样吧?”
赵桓重新拿起茶壶,给自己缓慢的倒起了茶,状似和耿南仲无意的开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