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们!”赵福金振臂一呼,颇有一呼百应之势,众百姓都直直的看着马背上的少年郎。
现在的赵福金仿若他们的主心骨一般。
“既然是官府之事,自然是要找潼川府知府常知府,某听说,常知府这两日虽忙于城内防御水患工事,又要安抚城内百姓,但也让府衙通判时刻关注城外百姓之事,且考察了潼川府外城诸多地段,就是为百姓寻得一安身立命之所。”
说到此处,赵福金目光越过人群,朝着城门的方向遥遥望去,“大家快看,常知府来看望大家了,尔等有何种问题,均可向知府倾诉。”
随着话落,众人皆转身朝城门看去,果真在城门处看到一身穿紫色官服的常知府刚从护卫身后探出身来。
人群顿时炸了,尤其是离城门最近的那部分百姓,一马当先,几个箭步就到了常知府身前,丝毫不见饥饿、疲劳模样,吓得常知府连连后退。
“放肆!”护卫们连忙拔刀护在常知府身前。
但是,此刻却没丝毫用处,很快,其余百姓也都反应过来,迅速调转方向,潮水般朝城门口涌去,顷刻就将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有那精明的百姓,所幸连大门都堵住了。
“知府老爷,是已经找到安置俺们的地方,接俺们进城来了吗?”
“是啊是啊,咱就知道官府不会不管俺们的,青天有眼啊!”
“啥青天有眼,常知府就是咱的青天!”
“对对,乡亲们啊,常青天来了,大家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大家别慌别挤啊,先听听青天咋说?”
……
常知府今日刚一登上城门楼上,本要例行巡查一番,就回府衙待着,这两日因忙着城内的工防,又要应付都水监的那帮人,让平日四体不算勤快的常知府累的够呛。
见张都头等人被群情激愤的百姓围困,常知府也怕激起民愤,这才想溜出来,偷偷探查一番。
但他忘了,官服太惹眼,刚一露头,就被登高的赵福金逮了个正着。
现在再跑也已来不及,只是没想到,百姓们对自己却没有怨怼,有的只有感激之情。
这是发生了何事?
常知府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三言两语间,常知府也算听出了大概:这些百姓貌似以为自己是来接他们进城的?
这是从何说起?
是张都头那厮承诺的吗?……
只消片刻,常知府就自认为猜到了真相,狠狠的瞪了眼正着急忙慌的往这边挤着的张都头一眼。
“哈哈,乡亲们呐,”常知府清了清嗓子,高声大喊,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
“这几日,让大家受苦了,还请各位再稍待两日,等本官将安置场地搭建完毕,就亲自来请乡亲们进城。”
现在让百姓进城是不可能,常知府唯一想的就是能拖延几日是几日。
对于城外的百姓,在与城内富户的聚会上,用常知府自己的话说:我也想体恤百姓,但着实无能为力,现在只能先顾着城内百姓,但愿上天让水患来的稍晚一些。
啥?不是接咱的?
百姓们登时愣了。
刚才那小郎君可是说的千真万确,这知府老爷咋还变卦了呢?
眼看有人就要暴起,立马口吐芬芳,恰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老儿不才,代大家问知府老爷一句,不知还要我等再等几日?这城外之人,老的老,幼的幼,我们这帮老货,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可怜这些还在襁褓的幼儿,这每日的汤水,可怎么受得住?还请知府老爷怜悯则个。”
说话的正是方才被赵福金钦佩的老者,这番伏低做小,有礼有节的说辞,倒让常知府一时答不出话来。
这老者一看就是某个村子的德高望重之人,虽在城外磋磨了几日,却丝毫不见慌乱,稳重的很,常知府不由的正视起来。
但是老者问的清楚,自己却是不好回答。
想到这,常知府不由的看向终于挤过来的张余二人。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常知府差点连隔夜饭都一起吐出来,这两人身上挂的是什么玩意儿?实在是太恶心了。
而周边的百姓也注意到二人,霎时闪出老远。
“你,停下!”常知府连忙阻止还要继续往自己跟前凑的余班头,“有什么话,先和他说。”
常知府一指其中一名护卫,护卫的脸立时变得惊恐起来,妈的,自己今天还不如陪王寡妇干活呢,这他娘的真是恶心。
忍着恶心,勉强将余班头趴在自己耳边的话听完,然后又在常知府耳边复述一遍,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差点把自己憋死在这里。
常知府听完,却是一怔:嗯?有人挑拨?还是位小郎君?是刚才站在马上之人吗?
自己刚才也算亲眼所见,被激怒的百姓可是在这少年的劝说下,才安稳下来,否则自己也没有胆子下的城来。
但是这少年说自己为百姓们找好了安身之处,端的无礼至极,本官何时需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郎做决定。
常知府踮起脚尖,朝赵福金等人的方向望去,只是此时赵福金已经下了马,常知府只能看到几个忙碌的背影。
不过,常知府自认不是鲁莽、蠢笨之人,这几人既然以此安抚百姓,又没有立即离开,想必是有所依仗。
而老者见常知府久久看着远处,也不说话,百姓们已经又开始躁动起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想常知府却是推开身前的护卫,大踏步朝外围走去。
顿时,浩浩荡荡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眼光紧随常知府而去。
走的近了,常知府神情不由一凛,那位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的郎君,莫名有些熟悉,至于其他,直接被常知府忽略。
只因他此时已经渐渐将这份熟悉与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合起来。
但,因着年岁久远,常知府也不敢确信,遂越加小心谨慎起来。
只见他正了正衣冠,托了托腰间的金饰革带,这才迈着方步缓慢而匀速的朝坐着那人而去。
郓王赵楷自始至终都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常知府走到跟前,才注意到来人。
“本官乃潼川府知府常卜知,适逢出得城来查探百姓情况,不知郎君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