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忽然有些理解从前那个世界的上位者了,在做出一些决策时,有时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若是以前的自己,必定抱怨、反抗一番。
可是现在换自己身处这个位置,是多么希望得到那些人的理解。
当然,赵福金和某些人不同的是,她不会一味要求这些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她要从别处补偿他们。
想到此,赵福金晦暗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晶亮的眸光微闪。
赵楷向她看来时,仿若掉入一片星星点点的星辉之中。
“三哥,我有个主意。”赵福金的兴奋溢于言表。
“你说。”赵楷也来了兴致。
刚还看茂德愁眉苦脸,没成想这么快就有了主意,嗯,不管怎样,她开心就好。
“嗯,这些下游的百姓,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但官府不可能一直这样养着,后续该怎么样?三哥你可有啥想法?”
“这些不是由当地官府负责的嘛,金儿你务须替他们担心。”赵楷兴致缺缺。
“三哥你说句心里话,你真的相信他们能做的好吗?今日他们能将百姓挡在城外,明日你我一走,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来呢。”
赵福金明显对潼川府一众官员失了信任。
“可如此多的百姓,这还不算仍继续往这赶的人,不是轻易能解决的,还是应以潼川府的章程为主,”
赵楷依旧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按照官府章程循序渐进。
“我看三哥是怕麻烦吧!”赵福金话语中隐含轻蔑。
“我不,金儿,三哥怎会怕麻烦,只是终是觉得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你都没听我的主意,怎就肯定不能轻易解决,不是怕麻烦是什么?”赵福金不依不饶。
“啊?这,”赵楷一时语塞,“呵呵,金儿,请说,为兄洗耳恭听。”
赵福金脸色稍有好转,当下就将心中想法简单讲解了一遍。
只是,赵楷听完,表情甚是精彩。
“金儿,这算是吃大户吧?他们能同意?”赵楷小心翼翼的问道。
剩下的话,他没说:将这些富人逼的造反了,可如何是好?毕竟他们有钱有势,若是逼的狠了,急了,他们豁出去性命和官府对着干,也是麻烦。
“这怎么能算是吃大户?那些本本分分又和睦相邻的富人,他们若是不乐意,我们自然不能强迫。挑选大户,也是要挑人家的。”赵福金斜睨一眼赵楷,脑袋怎么就不转弯呢。
这状元之名怕也是含有水分啊!赵福金无声感慨。
“啊,那要咋挑?”赵楷真的糊涂了。
“三哥,你可知蔡京有多少田产?”
“蔡京?田产?”赵楷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说的事和蔡太宰有关吗?
赵福金伸出三根手指,在赵楷眼前晃了晃。
“三百顷(一顷\\u003d一百亩)?”
“不,是三万多顷?”赵福金正色道。
“啊!”赵楷惊得大张着嘴,好久说不出话来。
“呵,其实三哥你不应该感到奇怪!数年前在各地实施的‘括公田’,肥了多少官员的腰身,又迫使多少百姓倾家荡产,三哥博览群书,满腹珠玑,难道连这一点也看不出?”
“金儿,可那是官家……”
“你想说那是官家准许的?可是三哥,一个臣子,若明知君王的决策是错,却不加以阻止,则何以事君?而君王明知自己的决策错误,却又一意孤行,则岂非明君?”
“金儿,不得妄议君父。”赵楷大急,真想捂住赵福金那张嘴,同时堵住自己的耳朵。
“哼,郓王若是连这点话都不敢听,以后还如何成事?茂德劝你早歇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老老实实做他人的臣子,后半辈子可得夹好尾巴做人,毕竟前面风头出的太多,别人早已恼了你。”
赵福金一番话连讽带刺,直教赵楷涨红了脸,有心反驳,可内心也知,赵福金句句属实,自己可不将太子得罪的死死的。
“金儿,为兄没有不敢,只是那是君父,若是妄议,那是不孝。”
“三哥,既然为君,就不能拘泥于一家之下,为君者的任何一个决策牵扯的是无数黎民百姓,若是为了一个‘孝’字,而置万民利益于不顾,那君者恐怕也当到头了。三哥应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唉,金儿,你说的,我懂,只是,给我时间,让我想想。”赵楷低头。
“嗯,这些话,福金只和三哥说这一次,若是三哥通了,后面的合作,我们继续。若是不通……”
“如何?”赵楷警觉起来。
“呵,道不同,不相为谋。”赵福金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楷再一次怔住,他想不通,怎么会仅仅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能使得茂德和自己分道扬镳。
自己说的孝对君父,何错之有?
“金儿,怎么至于?”赵楷的声音中明显有些委屈,还有一丝怨怼。
“三哥,福金现在和你说的明白,总好过我们以后为此大动干戈。”赵福金真诚说道,“三哥,我且问你,若你为君,你是否会如官家一般,重用蔡京、童贯等人?”
“这个自然不会。”赵楷脱口而出。
他本就对蔡京素有不喜,蔡京多年来凭着官家宠信,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贪污受贿等,自己也素有耳闻,现在又得知这人竟然光田地就贪墨这么多顷,那其他方面岂非更是惊人。
赵楷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又怎么愿意重用于他。
不过,茂德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赵楷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再次看向赵福金时 ,眼神又炙热许多。
他怎么能忘记茂德那项特殊的能力呢?
赵福金见赵楷神色须臾间,来回变换,也不计较,只自顾说着话,“官家重用之人,三哥却是嫌弃,这,岂非不孝?那三哥的‘孝’从何来?”
“嘿嘿,金儿,你说的都有道理,我听你的就是。”赵楷好似又变成从前模样,对赵福金言听计从。
“那我让你夺君之位呢?”
“嗯?”赵楷猛一怔愣,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亦或是想到什么,竟郑重点头,“若是金儿觉得可,为兄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