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郓王赵楷殷切的目光中,何智自是没有尝出饭菜滋味,忐忑难安、满怀激动的终于将饭菜一扫而光后,方长出一口气。
稍后何智拘谨的站在一旁,等着赵楷示下。
而赵楷有心询问,但河务上的事情,他不懂,问的不对,再闹了笑话;有心学着赵福金慷慨陈词一番,再次振奋下士气,可是这时,又有些词穷了。
是以,本该热闹的场景,此时却诡异的安静下来。
赵楷求救般的看向赵福金。
而这时的赵福金,像是没看到一般,只眉头紧锁的望着一处。
赵楷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所及处,均是看不出面目的河工,三五成群的坐在一处吃饭,并无任何异样。
“四哥?”赵楷轻声提醒。
“嗯?咋了?”赵福金扭脸看他。
“何智还在这等着呢。”赵楷声若蚊虫。
“哦,他在等你的吩咐呢,三哥你和我说干啥?”
不知怎的,赵福金像是突然变得愚笨起来,赵楷心中不由大急:自己示意的不够明显吗?
算了,豁出去了。
“哈哈,既然四哥有话和何使者说,那我就在一旁等着就是。”
啊?
还能这样不要脸,吗?
赵福金无声的鄙视,何智更是一脸懵:难道不是郓王发话?
“咳咳,何智,决堤处能堵住吗?”无奈,赵福金只得顺势接下“重任”。
“回郎君,下官不敢胡言,这种情况,要看天意。”何智不敢看赵福金。
天意?众人不解。
“可是说,若是雨势减缓,则有机会堵上;否则,就堵不住?”赵福金率先回过神来。
“郎君聪慧,请恕下官无能。”这次,何智直接跪了下来,再抬起头时,眼睛中透着决绝。“若天不作美,决堤处恐会再次扩大,那时再强行去堵,也只是白白浪费性命。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你直说就是。”赵福金将人托起。
“谢郎君!”何智颤抖着起身,“臣还是那句,堵不如疏,下官打算只在决堤处加固堤坝,使其缺口不再扩展;只在原定泄洪处持续关注就可。”
“若缺口扩大,对,对城内百姓是否有影响?”犹豫再三,赵福金还是问出了这句。
只是说完,就又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城内百姓是百姓,城外百姓就不是了吗?
“郎君放心,下官定不会让洪水伤及城内百姓。”何智自信一笑,但顷刻又变的严肃,“可若是万一,恐会殃及部分村户。”
这话,赵福金听得明白,虽然决堤水流处人烟稀少,但还是稀稀拉拉的分布着几个村庄,这雨若是停不住,这些村庄恐怕难保。
“可还有村民没有撤出?”赵福金冷不丁问道。
“下官已经派人沿途探查,以确保无人留置家中。”何智瞬间心领神会。
“嗯,得何智如此,夫复何求!”赵福金亲切的拍了拍何智,忍不住感慨道。
这人聪敏至极,一点就透,且事事想的长远,若是用的好了,对于水患这块,可省了自己不少事儿。
没想到,这都水监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郎君谬赞,下官不胜惶恐,此乃下官分内之事,自当妥善。”
何智忍不住湿了眼底,这世上伯乐本就极少,自己又何尝不希望碰到真正的伯乐。
二人说的起劲,只是周围的人看得却是云里雾里。
尤其是赵楷,他站的有些远,听的不甚真切,刚还看何智像是唯唯诺诺的,片刻功夫,咋还哭了呢?
是惊吓?还是感动的?
难道金儿是厌了这何智?这也太快了点......
赵楷胡乱想着,恍惚间,好像有人叫自己,他循声望去,恰好看到赵福金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看吧,金儿还关心自己这个三哥的,那个秦毅,算什么!
赵楷自豪的想道,不由挑衅的看了眼秦毅。
秦毅莫名其妙:郓王这是咋了?对帝姬的呼唤置之不理,看自己又是啥眼神?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吧?
“郓王,郓王,衙内唤您呢。”秦毅提醒道。
“嗯?谁?谁衙内?哦,四哥吗?”赵楷终于反应过来。
只是待他再次看向赵福金时,不知怎的,他好像看到了一丝后怕,紧张中夹杂着后怕。
赵楷又瞬间疑惑起来,金儿在害怕?害怕什么……
“三哥,我都和何智交代清楚了,你可还有话说?”
赵福金瞬时恢复如常,打断赵楷的思绪。
“哦,没了,我们回吧,一切就拜托何卿了。”赵楷也失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
“下官不敢,下官定不负郓王和郎君所望。”
……
回城途中,不知怎的,赵楷脑海中总是萦绕着赵福金方才的神情。
仔细想想,他愈加肯定不是自己花眼,可是,金儿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还是说她看到了什么?对了,定是看到了什么,她不是能事前预知的嘛。
赵楷猛然惊醒,仔细回想赵福金说过的话。
金儿好像说过自己的下场不怎么好,当时自己只当她是在故弄玄虚,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也许是真的,也未可知。
想到此,赵楷再次惊出冷汗,止不住再次想下去。
可却是越想越惊,越想越怕:下场不好,恐怕就不单单是大业难成的事情了,恐怕还有身死吧……
不得不说,这一通胡猜乱想,竟让赵楷无意间离历史上的真相越来越近。
“四哥,若是我现在停下来,可还行?”赵楷打马靠近赵福金,秦毅识趣的将周围的人驱赶的远一些。
“停下?呵!”虽然方才,赵福金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听了赵楷的话,还是立即明了,当即嗤笑。
“怎么不能?他并没有丢失什么?”赵楷急切的低吼。
“这话,你自己信吗?”赵福金终于转头,却也不正眼看赵楷,“他的尊严,早已经被你踩在脚下,你还能停得下来吗?你敢停吗?难道,你现在才知道怕吗?”
“我没有,谁说我怕了。”赵楷俊秀的脸上浮起红晕,眼中尽是慌乱,但依然嘴硬道。
“哼,知道怕就好。”赵福金像是安慰赵楷,又像是安慰自己,“谁还不是头一遭啊!你呢,从出生那刻起,就已经停不下了。不过,你若实在是怕,退出就是,我呢,有的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