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朱宅,颇为热闹。
大娘子汪氏的院子,时不时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下人们都躲得远远地,弓着腰缩着背,就怕一不留神牵连到自己。
唯有希望被打发出去寻找汪三郎的芍儿能尽快回来。
许是上苍垂怜,听到了众人的期盼声,远远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相携而来。
守着院门的小丫头连忙推开木门,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芍儿姐姐,你可回来了,大家伙都要吓死了。”小丫头拍着胸脯,夸张的说着,忽然一顿,忙福下身子,“郎君,您来了。”
此人正是朱家大郎朱通文。
“嗯。”朱通文淡淡的嗯了一声,此时,隐隐约约又传来汪氏的叫嚷声,他眉心轻皱,不悦道:“这样多久了?”
“大概一个时辰了。”小丫头垂着头,声若蚊虫。
“通文,咱们既然来了,进去看看就是。姑母直爽,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汪三郎站在芍儿的身后,不以为意道。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宽大的手掌徘徊在芍儿腰上,辗转揉捏,好不安分。
芍儿羞的满脸通红,心内大急,但当着人前也不敢公然阻止。
特别是自家郎君的面前。
想到自己不久就要跟着汪三郎,呼吸方平稳了一些。
其他几人也注意到芍儿的神情,但也只当是方才赶路太急,所以才脸色潮红。
而汪三郎自是清楚其中缘由,看着娇艳欲滴的芍儿,又想起姑母的承诺,不由心神摇曳起来。
“走吧,进去看看。”
朱通文说完,率先进入,芍儿急忙跟了上去。
“哎,你等等我。”汪三郎在身后喊道。
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争吵声逐渐变得激烈。
汪三郎收起满不在乎的神情,不由变得凝重。
与朱通文对望一眼,加快了步伐。
“现在吵吵这些,又有何用?你还不去找你那好侄儿,将此事了了才是要紧。”
朱方泰满含讥讽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出,男子疑惑的看了眼汪三郎。
见他如自己一般如坠云雾,不觉更是迷惘。
“明明是你没有尽力,才,”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并芍儿的声音,“阿郎,大娘子,奴婢将汪家郎君找来了。”
“嗯,进来。”汪氏理了理云鬓,转身愣住,“通文,你怎么来了?”
“爹爹,妈妈,”朱通文恭敬的叉手行礼,含笑回应,“儿子来看望妈妈,岂不应该?”
“啊?自然应该,”汪氏眼含笑意,满腹柔情,“只是妈妈觉得,你还是该以学业为重,今年殿试刚过,我儿当效仿郓王,在明年的解试当一举夺魁。”
“行了,这个不用你操心,”朱方泰粗暴的打断汪氏的话,眼神扫过汪三郎,看向朱通文,面露不悦道:“你怎么和三郎在一起?”
汪三郎是什么样的人,朱方泰清楚的很,自然不希望朱通文与之为伍。
“回爹爹的话,”朱通文依旧不紧不慢的答道:“今日先生结束的早些,儿与同窗完成课业后去了城中的诗社,路上刚好碰到表兄。”
“正是呢,不是三郎多嘴,通文他们这些学子做学问太辛苦了些,某看通文瘦了许多,身为兄长,自是心疼的很,所以,就拉着他们去了汇贤楼用饭。”
汪三郎插嘴接着说道:“姑母,姑丈放心,我们就只是吃饭,没做出格之事,恰好芍儿找来,就随着回来了。”
见朱通文点头肯定,朱方泰这才放下心来。
想到将要说的事,觉得还是不把朱通文扯进来为好,遂敦促道。
“既然饭已吃了,家也回了,没事就尽快回学院,免得先生担心。”
“爹爹,儿子看芍儿找的急,以为家里出了要事,就让窗友帮儿子向先生请了假,明日一早回去也可。”
朱通文缓声答道,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是啊,老爷,文儿既然已经安排妥当,咱们不要勉强才好。所幸书院不远,明日,你派人早早的送回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不知怎么,汪氏竟改变了主意,不再催促朱通文离开。
朱方泰不由凝眉,正要发作,可是看到朱通文望着汪氏濡慕的目光,强忍着不耐,似是妥协道。
“也好,你也大了,有些事是应该让你经历了。”
接着朱方泰就将最近两天的事,尤其是今日在府衙所经之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房内是久久的沉默。
汪三郎犹如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所有。
突然之间,自己好像一无所有了?
这不是噩梦是什么?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咝,好疼!
而朱通文的表情却有些出人意料,他没有答话,只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突然抬头,平静的看着汪三郎,“表兄打算怎么做?”
汪三郎不觉一震,震惊中回眸,却是求救的看向汪氏:“姑母,难道就没有其他应对之策了吗?”
见他如此,朱方泰更加恼恨:自己说的如此清楚,他汪三郎还要拉扯汪氏,还不是逼着自己替他做事。
所以在汪氏开口之前,朱方泰断然说道:“郓王说的清楚,若你想免却牢狱之灾,就将这些年的不法之财全部上缴,这还是姑丈替你争取的结果。”
“可是姑丈,那么多的钱财,侄儿一时上哪里去凑?”说着,猛地双膝跪地,膝行至汪氏跟前,“姑母,您帮帮侄儿。”
只是这次,汪氏却是轻轻而又坚定的推开了汪三郎,只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
“这些年,你当真赚了这么多?”
“什么?”汪三郎一头雾水,又瞬间反应过来,思虑再三,终怯怯的回应道,“侄儿也不知具体有多少。银子是赚了一些,想来没有这么多。”
“你还狡辩!”朱方泰愤然打断,“郓王手里可是有你汪三郎亲手写的账册,明明白白的写着数目,你竟不知自己赚了多少银钱,真是可笑至极。”
“这怎么可能?那账册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郓王怎么可能?”
说到这儿,汪三郎忽然顿住。
他今日从这里离开,听朱方泰的话,直接去了平宁街,回去的路上,又正好碰到朱通文,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回宅子。
难道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而此时的汪宅,早已经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