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媚正和王后雅鱼在说话,见范蠡出来,子媚说:“范君,你过来一下。”
范蠡走过去,不觉吃了一惊,王后雅鱼正在流泪,连忙说:“王后,快擦干眼泪,君王看见,你就说不清楚了。”
雅鱼听说,急忙擦去泪水,勉强做了一个笑容:“我没事,不用弟弟担心。”
雅鱼此时虽然只用一根竹簪别住发髻,身上的衣服还打了补丁,不施脂粉,但她天生丽质,反倒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范蠡暗道:“这样绝美的女子,越王不知道怜惜,反而嫌弃。以雅鱼的为人,若不是为了越王,她是不会甘愿受辱的。勾践并不自我检讨,他自己作下的罪孽,要一个女人去承担,而他还要在女人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
范蠡说:“子媚君,和王后说话,多说些开心,别说让她伤心的。”
子媚说:“这事一下子说不清,我们今晚聊聊好不好?”
雅鱼说:“子媚妹妹,我害怕君王发觉,我私自出来,那就更说不清了。”
子媚说:“这个你可以相信我,君王永远不会发现你私自离开他的。我叫他什么时候睡着,他就什么时候睡着。我叫他什么时候醒,他就什么时候醒。”
雅鱼说:“你是仙家,雅鱼信任你。我们就是不说正事,只随便聊聊天,对雅鱼来说,也是很珍贵。在这里,除了孟姬,别的没有任何人和我说话。”
范蠡看着雅鱼一脸的酸楚,心里一阵伤感。人常说,一国王后,母仪天下,可是谁知道她私下的生活,竟然是这样凄凉。说:“好吧,我们晚上聊聊。”
开完会议,各自领了任务,都去忙事了,越王自己反倒闲下来了。
晚饭过后,就着灯光看了一卷书。就上床睡了。雅鱼服侍越王睡下,自己坐了一会,便也躺下了。
他和越王之间始终保持一尺远的距离,这一尺远的距离,相当千里万里之遥。从在吴国开始,从来就没有缩短过。
鲜血可以把花朵染得更红,泪水只能把生命浸泡成灰色。患有洁癖的越王,把自己的过错铸成利剑,刺向别人的心脏。
雅鱼擦去眼角的泪水,正要睡去,只见子媚微笑着走进来,附在雅鱼耳边轻声说:“姐姐,跟我走吧,我们聊聊去。”
雅鱼摆摆手,指了指越王。
子媚笑着说:“没事,君王早就睡着了。”说着扶起雅鱼,帮她整理好衣服,挽着她的手,走出了石屋。
她们走在大街上,雅鱼有些懵懵懂懂的,这里好像是会稽的街道,但仔细看又不是。雅鱼说:“妹妹,这是哪里呀?”
子媚说:“这里是会稽的大街呀,你看,那不就是驿馆吗?”
上次驿馆失火,后来又修复了,雅鱼一看,可不是,这里还真是驿馆。
二人进了驿馆,觉得有点奇怪,这驿馆里怎么没一个人呢?所谓驿馆,就是国家开的旅馆,专门接待外国来使。这里也应该有人在前堂接待,有人在后院服务。但这里一个人没有。
雅鱼松了口气,她还一直害怕有人认出她呢。因为现在的王后,并不住在深宫内院,谁都可以看见她的,可以说会稽大部分市民都去瞻仰过王后的风采,谁都认识她。
谢天谢地,没人看见她。
子媚领着她走进一个小院,小院收拾得精致素雅。对面房间里,烛光明亮,有一个人在烛光里缓缓踱步,只见他身穿月白长衫。修长的身材在烛光里落下大大的投影。
雅鱼的心跳加快了,这人正是日思夜想的范蠡。
雅鱼对范蠡的感情是复杂的。她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喜欢看漂亮的男人。在之前的宫廷生活中,她极少有机会看到范蠡。但每次看到范蠡,都感到心情愉悦。因为范蠡太好看了。
事情一直停留在这个层面上。事情出现重大转转变,是在吴军围困会稽的那个晚上。那时,雅鱼率领几百宫女准备以死殉国。宝剑割到脖子上了,手一拉,脖子就要割断了,范蠡来了,救了几百宫女的命,也救了雅鱼的命。
在吴国,伍子胥威逼她去陪侍晋国使者,和吴王召他入宫时,她都想到了自杀。又是范蠡跪地苦苦哀求,再一次让她活下来。那几年,她和范蠡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对范蠡的感情由感激转为爱慕。
后来他遭到了越王的嫌弃,范蠡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种恋情不用说是错误的,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范蠡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范蠡一见雅鱼进来连忙跪拜:“臣范蠡参见王后姐姐。”
雅鱼抢前一步,拉住范蠡:“弟弟,你我私下不必行此大礼。”
子媚说:“范君,把你的想法对雅鱼王后说说吧。”
范蠡说:“姐姐,你为复国大业,也为保住君王性命,牺牲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却遭到君王的嫌弃。这是对你的第二次伤害。甚至比吴王对你的伤害更为严重。”
雅鱼哭了。耸动着肩膀,哭的十分伤心。
范蠡说:“这对你是不公平的。如果君王是个胜利者,天下谁敢欺负你呢?你的不幸不都是他带来的吗?他有什么资格什么理由嫌弃你?”
范蠡叹了口气,接着说:“但他是君王,谁能指责他?而且这是夫妻间的隐私,对外人无法说破。”
雅鱼哭的愈加伤心,雅鱼拥着她,软语安慰。
范蠡说:“能不能让越王回心转意呢?我和子媚君商量了。我们想试试。”
雅鱼不哭了,抬起头看着范蠡,等他说下去。
范蠡说:“姐姐,你知道,子媚君是一位仙家,西施几个女孩,在她的训练下,成功地迷住了吴王,这才使君王和王后顺利平安地回到越国。现在我们想让子媚对姐姐进行一些基本训练,学会一点狐媚之术,使得君王迷恋你,使你们重归旧好。姐姐以为如何?”
雅鱼沉思一会,摇摇头,说:“弟弟,妹妹。这方法对付吴王那样的好色之徒,是可以的,但对付勾践却没用。”
子媚说:“王后姐姐,我们还没试试,你怎么就说没用呢?”她对自己的狐媚之术一向是很有信心的。
范蠡说:“要不我们试试吧。”
雅鱼坚决地摇摇头:“不行,试也不能试。那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你们都还不了解勾践,他的心里强大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如果我用狐媚之术诱惑了他,事后他会发现这不是出于他的本心,而会归罪于自己意志薄弱,他会对自己更加苛刻,甚至会引起他自残,更严重的还可能自杀!”
范蠡和子媚都沉默了。
雅鱼一下就说到了问题的实质。勾践正是这样的人,完全可能出现自残或者自杀的举动。
半天,范蠡说:“姐姐,难道这个死结就不开吗?”
雅鱼又哭了:“既然是死结,我们还解他干嘛。雅鱼只求复国早点成功,雅鱼也就解脱了!”
范蠡跪下了,流着泪说:“姐姐,千万别这么想啊。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子媚咬着嘴唇,心中充满失败感。他的狐媚之术竟然在越王这里失效了。